黛丝脑中不断浮现索兰迦的各种样子。
最初捡到她时的别扭男孩，逼她拉琴做题的严厉小大人，在病床前握着她手无声哭泣的少年，以及那个平安夜里，盛大的烟火下，对她许下来年祝福的青年。
他的模样是哭的，笑的，生气的，黑脸的，自责的，讽刺的，愧疚的......
但那些都是鲜活的索兰迦。
黛丝这才深切意识到，六千多个日夜的相处与陪伴后，索兰迦已经是她生命的一部分。
她怎能失去他？
银光渐渐退散。
露出刚才被光掩住的躯体。
领头兵瞟了一眼地上焦黑的人影，露出轻蔑的笑，放佛刚刚踩死一只往他脚底爬的蚂蚁。
他命令小兵制住还在疯狂挣扎的黛丝：
“走吧，带这个妞儿回去，咱们得将她哥欠的债都报复了。”
他转身，带头向巷子的尽头走去。
可他没能走出这个巷子。一道夹杂着雷电之力的银白光线，倏地穿透了他的身体。
领头兵无法置信地睁大眼，低头往自己身上的窟窿处望去。
几道银白的电弧还在他血肉间跳跃。
那是他熟悉的，赖以为生的，他的异能。
领头兵倒下前，都没弄清发生了什么。
他的身后，一个被烧得焦黑的青年十分勉强地撑着身子。他伸在空中的右手指尖，游走着几道银白的电光。
作者有话要说：
索兰迦：？
黛丝：？？？
三个士兵：？？？？？？
第12章 来人
黛丝以及两个小兵怔怔望着这幕。
半晌，一个兵回过神来，声音抖得可以过筛米粉：
“他他他他是个异能者？”
两个兵相视一眼，齐齐在对方眼中看到无法掩饰的惊惧。他们全然忘了自己还有把激光枪，撒腿就跑。
然而，同他们的小队长一般，两个兵都没能跑出这条巷子。
一模一样的银白电光穿透了他们的身体。
黛丝震立在原地，看着又发出两道攻击的索兰迦。
“哥哥......？”
索兰迦解决小兵，转向黛丝，气若游丝地解释：
“不能让他们逃，不然......会找到我们。”
“黛丝......带我回家。”
说完，浑身焦黑的索兰迦晕了过去。
黛丝与安妮搬的救兵将重伤的索兰迦带回家。
索兰迦满二十岁时，就凭自己的积蓄买了新房子，搬出来一个人住。
他的居所同木匠那套差不多，家具却简洁不少。然而，遍地的袜子与衬衫时常令黛丝感叹当年对自己高要求的少年只是个幻觉。
黛丝找出水杯与点心招待帮手，向他们再三道谢，并叮嘱不要将今天的事讲出去。帮手都是认识多年的老邻居，当即发下毒誓。
打点完帮手，她坐回床边，与安妮一起处理索兰迦密集的伤口。
他还昏迷着，浑身上下没一处是完好的，斑斑伤痕中沾着不少污渍。稍稍动作一下，伤口便裂得更大，流出更多鲜红血液。
床单渐渐被染红。
黛丝擦着似乎流不完的血，一滴滴泪不由自主地掉下来。
安妮撇到她压抑的哭脸，顿时无比自责。
“对不起，都怪我，没好好看路。”安妮狠狠甩了自己一个巴掌，道：“我真恨我自己。你小时候那件事也是因为我。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能惹祸！是......因为我的头发吗？”
黛丝没有否认。
的确，安妮的发色在贫民窟实在过于扎眼了。
此刻黛丝没了安慰她的心情，只是揉了揉太阳穴，声音疲惫地说：
“安妮，以后，把金发染成别的颜色吧。”
安妮的身子晃了晃，良久，低声应道：“......好”
转眼间，三轮明月出现在贫民窟低矮的平房上。黛丝送走神思不定的安妮，坐回索兰迦床前。
皎洁的月光透过狭小的窗，挥洒在他的床前，将一切染成银白。
正如当年她床前那般，黛丝握住索兰迦的一只手，在月光中诚恳地祈求：
“哥哥。你一定要好起来。”
“只要你好起来，别的我都可以不要。”
在黛丝悉心的照顾下，两天后的深夜里，索兰迦终于转醒。
拖着两个巨大黑眼圈的黛丝看见后，忍不住扑上去抱住他的脖子又哭又笑，直到扯动他伤口才慌张松开。
索兰迦虚弱地摸摸她的头，说：“对不起黛丝，差点又让你出事。”
黛丝猛摇头：“说什么呢？如果不是你的异能......你的异能是怎么回事？怎么同那个领头兵的一模一样？”
“不知道。”索兰迦默了片刻，语气淡淡地说：“随它去吧。”
黛丝见他无所谓的样子，也不再追问。她只要他平安，别的确实都已经不重要了。
两人想尽办法，瞒了木匠夫妇整整半个月，才让索兰迦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甫一进门，玛丽莲不出所外地开始惊叫，眼眶迅速红起来。
“索兰迦宝贝！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经过半个月的休养，索兰迦的伤口已经在他强韧的恢复能力下好了大半。但被雷电破坏的皮肤却开始一遍又一遍地结痂蜕皮，看着既古怪又滑稽。
索兰迦咳嗽一声，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安抚她：“母亲，前两天看电工新进了个玩意儿，忍不住试了一下，没想到因为操作不熟练电到自己了。”
木匠意味深长瞟他一眼，整张脸都明白地写着不相信：“那这新电器还挺厉害，居然能把皮肤烫成这样。”
黛丝的笑快挂不住：“是啊。那玩意儿可吓人了。听说是新发明，电工还没有合格证书就急吼吼搞来了。谁知哥哥就那么心急地咬了那口热豆腐呢？”
索兰迦没好气地白她一眼。
黛丝冲他吐吐舌头。
一家人还在当年的矮桌前坐下。
近些年，他们桌上的菜色越发寡淡。如今，四个人吃，也不过是两个素菜与一个荤菜。
木匠给玛丽莲拣了一小块排骨，心疼地说：“亲爱的，最近你做饭辛苦了。”
“没事，应该的。”玛丽莲无所谓地笑笑，说：“正好，我越来越能感受到做饭的乐趣了。”
她蹙眉扫过索兰迦破破烂烂的皮肤，后悔道：“早知道索兰迦受伤，我今天就做猪皮汤了。”
闻言，黛丝一个激灵，筷子上的菜掉在桌上。
索兰迦看她一眼，给她拣了一块排骨，淡淡说：“想什么呢？吃肉。”
黛丝拣起肉默默地吃了。
人到中老年，木匠的话愈发多了。在饭桌上，他也会说几个做木工时的趣事，引得玛丽莲咯咯笑个不停。
索兰迦也淡笑着附和几句，可他说及木活儿时的笑意，却总似隔了一层朦胧的烟雾。
就像他在深夜的院里，一抽就是一整夜的烟。
一家人很快将菜扫荡得一根不剩。他们正准备收拾桌子，就听见门被敲响三下。
黛丝走过去，透过猫眼，望见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男人相当高，套着松垮的军队制服，指尖夹着一根未点燃的雪茄。他低头，微屈着背，挡住风，猛嗅一口雪茄的臭味。黛丝看到他挑了挑浓密的眉毛，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随后，他将雪茄摆成45度角，对着打火机的火苗，娴熟地来回转动。
男人似乎感受到了门后的视线，抬首，透过猫眼，直直对上黛丝的目光。
黛丝被他充满穿透力的眼神一惊，后退一步，惊疑地望向索兰迦。
索兰迦向她投来疑惑的目光。
黛丝脸色苍白地说：“是，是个军人。”
索兰迦收拾桌子的动作一顿。
他放下抹布，大步走过去，透过猫眼往外瞧。
接着，在黛丝震惊的目光中，索兰迦径直解开了大门上的锁。
伴随着刺耳又漫长的“支呀”声，木匠家厚重的大门被推开。
门外的军人还在专心致志地热着他的雪茄。听见开门的声音，他眼皮子都没抬，嗓音懒懒地招呼：
“小子，认识一下，我是你的未来上司。”
第13章 离别
门外的男人终是不耐打火机微弱的火力。
他毫不留恋地将它一抛，手向上一指，一簇旺盛的火苗顿时出现在他的食指尖。
那簇幽蓝火苗的确比军用打火机好用许多。雪茄飞快地被点燃，溢出烟雾来。他满意地咧开嘴，将雪茄重新热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