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银神色愈发慌张,她侧眼一望芮姑,好像埋在心底的怒气全然散了出来,只听她蛮言怒斥:“我何时说过这是我的主意了!你满口胡言!”
芮姑被这么扣帽子,怎的能不下跪。
她猛地腿脚发抖,双膝沉沉落地,磕得旁人见了都觉得生疼。
她低声下气,急言颤语道:“奴婢的错……奴婢有罪。都是奴婢的主意,只因三姑娘亲娘去世,奴婢也是想多关心姑娘,更因二夫人你将三姑娘视为己出,奴婢也想多尽一份力在三姑娘身上。奴婢都是为了三姑娘好啊……”
她苦口婆心,听得云浅都快信了。还把她阿娘又搬了出来,果然道行不浅。
这云宅谁人不知,云丞相只要一听到孟夫人,便会缓心叹息,任他怎般发怒到最后都会烟消云散,心里只存惋惜。
这不,云天水听芮姑言道之后,虽说双眉仍紧皱着,但那嘴角的恨怒早已黯淡,他垂着眼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云霄岩这时候该是被周银鼓吹了一通,他疾步跑向云天水,软声细语道:“阿爹阿爹……你就放过芮姑一回吧……”
云天水虽说宠他,但也没到溺爱的地步,而如下自己女儿因一个奴婢受了委屈,如何有说放过就放过的道理?
半响,云天水冷声冷气回他:“这有关于你三姐姐,不关你的事,快用你的膳去……”
云霄岩一时语塞,无奈只得回了自己座位。
云浅思绪一扬,又轻叹了叹气,皱眉道:“那便是芮姑的不对了。芮姑怎得只对我照顾有加,却忽视了对大姐二姐和四弟的关照呢……他们会心里不平衡的。”
她瞧见云妍抬起下巴,眉毛狠地一皱,如下看来是知道自己被她暗讽了。
云莜只愣愣地道:“不会的,不会的。”
云浅憨笑着向云莜看去,眸中闪过一丝盈光,憋泪憋的。
还未起身的芮姑忙不迭道:“是,是奴婢的不对……奴婢知错,老爷恕罪,三姑娘恕罪……”
周银真是后悔没留一手,忍着咬牙,与云浅对望一眼,便瞧出她双眸之中的得意,自己心中的怨愤愈发沉重。
憋了许久才转头看向云天水,柔缓地道出一番话来:“老爷,芮姑她也是对三姑娘好,你就饶了她这一回吧……阿浅也罚过兰袖了……”
云天水转过头来,一脸慈祥,自是想问云浅的意思,“阿浅,此事你来决定。”
云浅微微一笑,稍低额道:“多谢阿爹。”
语毕,她的目光折向了周银,再对着她勾唇得意地笑,可她也只能忍怒,脸上挂着勉强的笑。
低了视线看向芮姑,云浅温和道:“芮姑,这回我便不罚你了。你好自为之,下回如若再犯,我就让阿爹罚你。”
芮姑一听这话,疾疾磕头谢罪,“是,是。多谢三姑娘……多谢三姑娘……”
看着她语声匆匆,云浅假意发善:“你快起来吧。”
“谢三姑娘……”
芮姑起身时脚步踉跄,云浅放过她也只是想让她别如此执迷不悟,早日清醒,对谁都好。
不过不可能呀,坏人身边的坏人最难策反了。
第8章 做人
临了时云浅向云天水请意让她出府上街头游逛,云天水自然爽快地答应了。
本来这后宅琐事都得向周银请意,无论后宅何人要出府。
现下云浅这目中无人之态自是将那周银足足给忽视了,周银心下的怒意又添了几分。
这顿早膳可是吃得云浅眼开眉展的,她还记得临走时周银那个烂苦瓜一般的表情,实是好笑。
云莜本想同云浅一齐出府,可云妍唤她一起去锦衣玉局做衣裳,只为三日后的皇宫寿辰宴会,她云莜又拿不定主意,自然便答应同云妍去了。
也罢,只余云浅一人出府。
走到正门前时,云浅方才想起留在后厨的自己的丫鬟小厮,还有那兰袖。
刹那一个转头往后厨方向走去,到了后厨时才发现人都不见了。
寻了一个厨娘问,人说都被芮姑给带走了。
“岂有此理!”云浅火气直冒,怒绽一声便往周银居住地念周阁方向走。
绕了几个院子才终于入了念周阁前院,云浅远远地便望见了兰袖的身影,她正使唤着旁人做事,脸上倒满是得意,方才在云浅眼下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浑然不见,这是把自己当成了主子。
五凝在云浅身后往前眺望一眼,方皱眉指了指道:“姑娘,是三杏和七晴他们……”
云浅狠咬着牙,只因怒火冲心。
她的话被当做耳旁风,她的人被周银的人当成下人使唤,这是在蔑视她本人的威严作风,不把她放在眼里。
半响,她敛起一阵狂风往那正门方向走,临门之际被兰袖看见,吓得她缩着身子往里头走,该是要去喊人了。
云浅一个跨步迈进了这念周阁,昂声大喊:“三杏!七晴!”让她们折了目光过来,“姑娘?你怎么来了……”
看着云浅厉中含威的神色,她们二人只是觉得诧奇,往常的云浅可从不这般号令如山。
云浅眼都不眨一下,口气终于稍低:“你们过来。”
三杏与七晴互相对望一眼,落下手中的抹布向云浅走去,旁人皆面面相觑,被云浅这番作势给吓了一跳。
云浅将三杏同七晴手中的抹布一夺而去,再一不做二不休地扬在半空扔到了地上,又看向这念周阁的人,正言厉色道:“兰袖人呢?”
不想便知道,念周阁是周银的地方,里里外外也都是她的人,谁会站在云浅这头?
任他们交头接耳,就是不搭理她云浅。且不这般说,这后宅的人许有八成的人皆是周银的势力。
孟夫人还在时还未这般严重,她一去世,旧皮换新皮,多少旧人被打发走了。
周银想做这后宅之主,自然要插自己的秧,日后也有个保障。
所以孟夫人的人绝不能留,白莲花心眼软,周银本想打发了她周遭这几人,再安插耳目在她身边,奈何她身旁的人都是打小同她长大的,她自然便婉拒了。
周银无奈,只好每日传这三杏七晴打探白莲花的情况,怕其发现自己的秘密,但白莲花是什么人,蠢笨圣母心,若是真看出什么秘密也不会死得那般惨。
云浅想想便更气了,她可不能再让自己的人如此任人瞎使唤了。
半响都没人回应,云浅便抬足往前走了走,旁人这会儿倒行动得快,生生地围了几个人过来。
见这态势,云浅欲语先言,眼底渐出狠厉道:“放肆!谁给你们胆子挡住本姑娘的路?滚开!”
她蛮言一下,前边的人自然被她怔了一刻,稍稍后退又垂低了头,只剩一人挺直了身躯正立着,云浅见她面不改色,紧着牙关是在酝酿着什么话。
片刻,那厮终于开口,细声倒是不卑不亢:“三姑娘,这是念周阁,不是唤云轩,您不可这般蛮闯。”
云浅听闻她这般有条有理,觉得甚是有趣,稍松了蹙起的双眉,唇角一勾,正言道:“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今日发生了何事,兰袖做错了事受了罚,本姑娘用完早膳都不见她人影,方才见着她神里神气在这使唤着本姑娘的人,这是将怒气都撒在了她们身上?她们是本姑娘的人,如此四舍五入,她是胡乱撒气到了本姑娘的头上!”
那厮闻她这番话,忽地虎躯一震向后退了一步,只颤几声:“这……”
倒也是憋不出什么话来了。
云浅冷哼一声,这下便更理直气壮了,流转自如道:“也不干你们的事,直接让她出来便可,本姑娘要当面质问她。”
话声刚落地,里头就传声出来了:“阿浅啊阿浅,这是又发生了何事?”
这野腔野调的口气也只能是从那周银嘴中发出了。
云浅看着她越过珠帘,便假意抬笑道:“二姨娘呀,方才我如何发落芮姑您也是知道的。”
芮姑随在周银身后走到了云浅面前,可却不见兰袖的身影。
云浅纳了闷了,你说你逃得过初一,逃得过十五吗?
捂着嘴叹了口气,云浅如星眼眸一转,续言而上:“我一向心地善良,也从不会冤了旁人,更不会狠罚下人。我这才饶了芮姑,但并不代表我饶了兰袖啊,要我说,我这也不算罚,只是让兰袖为我制一顿早膳罢了。可她如此逃避,终究不是办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