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她久不出声,烟柳只得再轻轻抬声:“姑娘……”
随着抬头,见云妍眉间怒意消去,忽而漾起几分微妙的顾虑之色,好半响才看向烟柳,近了她耳旁碎声如雨:“今日之事,你可确认办成了?”
烟柳心里一怔,急急点头:“自是,自是。”她顿了顿,语气才有了些许坚定:“奴婢亲自去办的事,自是确认办成了……还请姑娘放心。”
说到底,她自己都忧虑不已,这虚有的一丝笃定随着说出来的话都跟着变得缥缈。
云妍听她这话声一下,面上慌色才渐渐消淡了。
烟柳见她不动声色,还呆愣在此处,不久又见她皱眉低眸,听她自言自语:“阿莜那边既是没有动静,想来是还未发现那件衣裳。”
烟柳跟着附和道:“是,是。”她脸色有些焦,心下也只想早点哄这大姑娘入睡,不想让她在此胡思乱想、顾虑重重。
云妍叹了叹口气,只想着如何将自己推个干净,也不后悔今日所为,便终于放下心进了里屋入睡。烟柳也跟着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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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光浮上,慢悠悠映入云宅各处。
云妍自是一大早便清醒过来等着看好戏,她乐以忘忧,心情转变得如此之快也是莫名其妙。
身边的烟柳见她这般惬意,也就跟着松懈了些许。
坐在妆台前摆弄金饰玉镯的云妍随言道了一句:“还没动静么?”她语笑声清,笑意渐出。
烟柳微微低头,镇然道:“还没有。”
片刻,云妍落下手中玩物,将台前这一片乱色丢给了里屋的丫头打理,便携着烟柳出了屋,到了前院,动静未出,她便幸灾乐祸,等着看这今日乱成一锅粥的云宅。
才刚迈出唤云轩的云浅伸了个懒腰,因于没多有顾虑,便觉着心情舒爽,打算着去花苑赏花,不想刚转身,身后的长廊便传扬来了夺耳尖声:“三姑娘!三姑娘!不好了……”
引云浅急而转身,抬眸便见一个陌生的小丫鬟倥偬向她此处行来,一脸窘迫。
三杏认出她是谁,见她来得匆忙,到临前来已是气喘吁吁,便扬声问她:“韵茹,是帘悠台出什么事了吗?”
云浅听声临眉一皱,随言道:“怎么了?”
“不好了三姑娘……”韵茹匆声道,片刻直起背来,抬手拭了拭额头,“二姑娘!二姑娘她的新衣裳被剪碎成了烂布……”
云浅脸色急变,咋呼道:“什么!”她一垂眼,除了震惊,又尽是茫然。
好狠的心,竟然对云莜下手?!这母女俩狠起来,连自己人都不放过!是她低估了她们的手段,高估了她们的道德底线。
二话不说,云浅带着三杏他们几个抬脚就往帘悠台的方向奔。
临近长廊处,云浅便听见云莜哽咽抽泣的声音,步伐也变得更快了。
一踏入府里,她便往哭声的方向奔,托着裙摆的手一撤,也怪这膝下纱裙太过累赘。
“二姐——”云浅昂声大绽。
正埋头痛哭的云莜一个抬头,便一把拥入云浅的怀里,她泣不成声,也不多道些什么,唤了一声“三妹”就继续啜泣。
“二姐……”云浅自是怜惜,也不忍看她这般痛哭流涕,一个昂头抬声询问这屋内的丫鬟:“到底是怎么回事?”
近旁的永兰先开了口:“姑娘方才用完早膳,想打开这柜子再检查检查新衣,便与奴婢一同开了柜,哪知道这本该好好的衣裳……竟成了碎布……”
云莜抬头向云浅哽咽道:“三妹……”她哭红了眼睛,云浅实在心有不忍,便轻抚了抚她的脸颊,拭了拭那条条泪痕。
须臾,屋外又急传了一个扎耳的声音进来:“阿莜!怎么了这是……”
云浅不抬眼便知,是那贼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罗场开局。
第27章 不慌
云浅是懒得回头看,只是将云莜给扶了起来,云莜闻声投目而去,哭得愈发委屈:“姐……”
待云浅侧了身子,那扰人的尖声更近了:“到底怎么了阿莜……”
抬眼便见着云妍匆步向前,端着一副惋惜的模样,轻瞥了云浅一眼,二人的眼神撞个正着。
云浅见她眸中有鬼,细眉一低,唇角一勾,颇有礼道:“大姐。”
云妍微微低头,移了视线便往云莜肩上揽,过手又抚了抚她的脸。
开口便是温声细语:“我的好妹妹,哭花了脸可是要让人笑的。”她温然一笑,“乖,别哭了。有什么委屈,姐姐和阿娘都会给你做主的。”
临面的云浅禁不住暗笑,眼神一闪尽是蔑视。
我倒要看看,你们要做谁的主,贼喊捉贼玩得这般溜,是还没遇上对手,没吃到苦头。
云浅低眸向后摸索,轻轻后退到了桌上,仔细瞧了一眼被糟蹋得一片狼藉的新衣,零碎凄凄,何止惨不忍睹,被野兽啃过的衣裳都不会是这个样子。
这是有多大的仇。
她用手指捞起几抹碎布,细眼一瞧,若旁的三杏也近身走来,叹言道:“这……”
云浅垂眸不语,只灵光一闪,趁旁人没注意,落手往自己衣袖一伸,伸回时碎布已然不见。
抬眸之际,云妍扶着云莜走了过来。
云浅看云妍一副震惊不已的模样,不禁暗叹,看你装到几时,演技真烂。
云浅见云妍的眸光没在桌上多做停留,缓神之际也有些缥缈不定,想来就是心虚了。
自己干的那些好事可都得记住了,日后一件一件挑出来可都要精算精算的。
“怎么办……明日就是寿辰宴了,再重做是来不及了。”云莜呜咽声不绝,终于抬手拭了拭脸。
“无妨。”云妍却道得轻巧,“我存了好些没穿过的新衣裳,随意择一件给妹妹不就行了?”
她说着便扬了笑出来,又侧眸看向云浅,“重要的是,定得寻出那个不逊之人,给妹妹一个公道才是。”说罢折了目光到桌上去。
云浅见她投来的目光全是挑衅与得意,便挑一挑眉,勾一勾嘴,将她的目光弹了回去。
云莜担忧的是明日的寿辰宴,这是常人的第一反应。
贼的第一反应是要寻出那凶手来,真是贼喊捉贼,打算甩锅,不,是打算扣个锅到云浅头上。
行吧,要玩是吧,姐陪你娘俩慢慢玩。
云浅刚一抬眸,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从门栏跨入来的人是周银,云莜她们还没注意到,云浅便听门前丫鬟恭声传来:“二夫人安。”
云妍急地转了个身,临眉微微一皱,她手里扶着的云莜也抬眸而上,委屈地唤了声阿娘。
周银刚进来并没有看向云浅,反而蹙着眉倒是有几分真实的慌乱。
她身后的芮姑脸上倒是有些怯意,给云浅恭敬地行了个礼。
云浅真是看不明白,也没多想,若不是她俩一同择机,难不成是云妍吃了熊心豹子胆自个儿干出这种事来?她不可置信地嗤了一声,悠悠地唤了声二姨娘。
周银没搭理她,挽过云莜走到了桌前,看着这一片狼藉正是心如火燎,怒意微微贴上眉尾,双眉一弯,紧咬着牙关,嘴角也勾勒出几分愤怒之色。
好半晌过去,周银终于勃然大怒道:“这到底是谁干的!”
怒声一升冲天,引得旁道之人都跟着心惊胆战,屋内的丫鬟小厮们纷纷低头而下,“二夫人息怒。”
只有云浅纹丝不动,稍稍低眸,看眼前周银这仗势,她都不禁夸了一句演技不错。
云妍先是近了前去挽过周银的手臂,是想去一去她的怒气,便柔声道:“阿娘息怒。”抬了笑又道,“定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干的好事,只要一搜查,不就真相大白了么?”
周银侧眸看她,紧皱的眉毛没有敛淡一分,只是眼底深不可测的怒意稍稍淡了些许。
云妍的笑有点僵,又不敢多看周银,没等她出声,转了身就大斥其词:“谁干的好事!现下最好给我老老实实地捅个牢实,如若不然,待搜罗出来,死字帖你脸上你就识不得活字怎么写了!”
云浅就这样笑着看她狐假虎威,不禁觉得有些困乏,哈哈嘴又睁大了眼。
她倒是要看看,这俩母女又要演一出什么戏来。
周银先坐了下去,而后云浅也不客气,没请意便随她坐了下去,陪了个笑容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