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屠收回手,小道士向后倒地,慢慢失去温度。
甩手。
“贪婪的心,丑陋。”
当老子看不到你眼里的绿光?真瘆人。
转身离去。
寂静的野外,死去的少女,粉红色的疑惑还在尸体上盘旋:为什么跟话本子里讲的不一样…
所以,什么恶魔爱上小白兔的故事,听听也就算了,换你来讲,你会爱上一条水煮了的鱼?
爱!吃!
凤屠继续游荡,嗤笑不已,屁个魃啊犼的,自己又不蠢,难道没想过是僵尸王?可自己的身体是活生生的自己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有没有死过能不知道?而且,哪个僵尸王是放火的?他手心冒出的火可是连刀剑都能烧融。
落魄的凤凰神火也只能烧融个凡间刀剑了。
做个铁匠也不错,凤屠忽然想,也是技术工种啊。
另一边冰天雪地里,无归倒是想做个铁匠呢,可惜,铁器在这种极度低温的天气里嘎嘣脆,压根没用。不然日日守着火炉的日子快活似神仙。
但无归的身份比凤屠拉风多了——神子。
受供奉的。
可无归并不开心。
因为这可不是无偿供奉,他得给予回馈才行,这回馈,就是在他眼里乏善可陈但在村民眼里光辉伟岸的——建房子。
太冷了,冷得手伸出来指头都展不开。太硬了,村里最老的那个老人说,他们最大的那间四四方方的屋子,是祖祖辈辈琢了一百年才琢出来的。
而所谓的最大,也只是能让所有村民聚在一起罢了,而村民,老老少少加起来,一百一十人。
一百年…
可见山体之坚硬,工程之艰巨。
所以他们只能找大些的山缝儿搭上木头来当家,但不如全石头的抗寒,也不安全。
生活在山体和冰层间的,不止有人,还有别的活物。
有被人吃的,也有吃人的。
突然有一天,来了个比山石还硬的——人。
真的比山石硬太多,硬生生砸了个大坑出来的,好深的坑,就在他们村子附近,如今已经改成陷阱,收获不错,掉下去的东西全被自己的重量按进下头尖尖木桩上,只要吊着绳子下去拖上来。
失去记忆的无归脑袋嗡嗡响,被村民带回去,奉为神人。
而缓过劲儿来后,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憋着一团火,好似谁让他很生气很生气,发泄怒火时,徒手把山石墙壁打了很多小坑出来。
村民直接跪了,口呼神子,求神子庇佑。
什么都不记得的无归在了解周围一番后,只能留下,这些村民根本就不知道哪里还有人居住。
见过外边的人,但离着很远很远,他们不出村,外头太冷。
每年一个月可以去到冰层上去,抓紧采集冰层上特有的植物果子,吃一年。
无归在这个小地方呆了十年,吃最好的,干最多的,给每一个村民都挖了石屋出来并有富余备用,终于要走了。
早想走了,但地形没摸清楚,用了十年时间,才跟外头人慢慢弄来地图来,再不走,村里女人要为谁给自己传承神的血脉摆擂台了。
太可怕了,每个年轻女子都用斜眼挤巴眼看自己,而里头还有出嫁有男人的,她们的男人竟然支持怂恿!
失去记忆的无归觉得,自己一定不是这个地方的人!三观太不同!
他要走!
往南!
感觉南方有熟悉的气息。
无归信心满满的踏上旅途。
呵呵,天绝之地是凡人能靠近的?且让他小细腿走着去吧。
不过,不管是被追杀,还是被崇拜,两个不知自己是谁的年轻人皆是信心满满,光明美好,就在明天。
而夜溪却越来越悲伤,越来越无望。
放空的思绪中,她早已忘记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只有一条大河,滔滔不止,而她只是一滴水,被江河水挟带着奔腾,控制不住自己,她不想停,她想更快,她想看到尽头的尽头是哪里…
可她努力的游啊游,挤啊挤…怎么也到不了头,她的前方,永远都是一成不变的江水和浪头…
她在向前吗?还是停留原地?
追不上啊…
那就…停下吧!
小水滴一顿,妄想以己之力截流大河,可——蜉蝣撼树,一丝微弱的小水纹就把她带出了十八个翻头滚。
努力努力再努力,挣扎挣扎再挣扎。
努力没用,挣扎不过,怎么办?
伤悲,好伤悲…
难道时光真的无法抵抗,不能动摇吗?
随波逐流的小水滴啪叽碎成几瓣,下沉,沉…
铮——
竹叶堆积的小丘下,忽然传来一声琴音。
后头端坐的竹子睁开眼睛,微微摇了摇头,太消沉。
她有心结。
埋藏太深,深到他也看不出来。
但,好歹有所得。
起身上前,没用灵力,而是弯身一手一手将竹叶拂去,慢慢露出一手撑地一手捂心的踉跄身形来,那撑地的手,正好按在琴弦上。
竹子没说话,静静看着她。
人是冷静的,可无数岩浆在地下奔涌。
眼睛是干的,但那是眼泪流干后的枯竭。
浓厚的悲切围绕着她,分明晴天海碧,风轻竹香,可她似枯萎的蝶,封在琥珀中,没有了生命力,多么的脆弱。
又遥不可及。
无声一叹,竹子抬手落在夜溪额头,低低出声。
“永恒才能唯一,唯一才有意义。”
夜溪身子一软,眼睛闭上。
竹子将人抱起,转身朝岛上去。
睡了不知多久,夜溪在满室竹香中醒来,睁眼看见青翠的竹搭成的屋顶。
“醒了?”
淡淡的声音,很容易听出关切来。
夜溪面无表情翻了个身,朝墙。
竹子挑了挑了眉,他可不觉得这人有难为情的时候,这是还没缓过来,不想面对真实现世吗?
夜溪闭了闭眼,又睁开,想流泪,但没有那项功能。
她连流泪的资格都没有了。
“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声音闷闷的。
竹子不假思索:“为了分离。”
又想哭。
人生就是悲剧吗?
“不分离不知珍惜。”
竹子的声音总是淡淡,淡淡的让人觉得自己好蠢。
突然气冲天灵。
夜溪猛的坐起扭头,恨恨瞪着他。
“谁不知珍惜了!”
“不够珍惜。”竹子仍是淡定的模样,没说给她一盏心灵甜鸡汤,而是用“不要浪费时间在矫揉做作上”的冷静态度督促她:“趁着有感悟,来学琴吧。”
夜溪:“…”
嗷呜——咬死这个无情的男人!
第一千二百九十一章 猪逃栏(一更)
琴能拨动了,虽然只有一根,宛如千石弓。
夜溪好奇:“我不是自己弄了张琴?你把琴换了?”
她弄的“琴”,糙得不行,怎么可能发出琴声,不过是找感觉的。
竹子道:“板子加绳子,能助你领悟什么?”
夜溪撇嘴,我也没说我弄的好呀。
“说说你领悟了什么?”
夜溪一怔,低头一笑:“不过是发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能罢了。”
竹子看她一眼,复看向竹琴。
“所以呢?”
夜溪迷茫:“不知道是要反抗,还是顺从。”
看竹子,有什么建议吗?
“随心就好。”
好个屁!
她的心早死了。
竹子看出她的意思,道:“你有什么追求吗?心愿呢?”
夜溪更迷茫了,自从不是人后,她哪有这些关于未来的谋划啊,而为人时的奋斗目标——连世界都换了。
“送无归回家。”
竹子否定:“这不是。”
是啊,这不是,自己一开始是因为吞了原本该无归的九转神草,欠了他,又无处可去,才做此决定。可现在呢?其实无归一到仙界,或者说神龙现身那一刻,注定他自己可以回去的,自己不用帮忙也可以。
所以,除了这个不再是非自己不可,还有什么是非自己不可?
或者,有什么是让自己非做到不可?
认真想来,自己异数的身份,另一层的意思,是不被这个世界需要吧。
竹子无奈,怎么又消沉了?
“你是我唯一的传承啊,你死了,我的传承可就断了。”
给你一个活着的理由。
夜溪忍不住鄙夷:“可拉倒吧。等你寻回记忆,指不定发现亲儿子都百八十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