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夜溪仍是抬起一只脚,顿住,收回,转身。
但空地没有留给她多少了。
宫九清自信的对无归道:“放心,我这丝帛是用云精炼成,只要她踏上去,保证和平地一般随她走,稳稳当当把她送上岸。”
无归笑笑没说话,相当淡定的看着夜溪脚一跺跳出包围圈,然后给了宫九清一个“你不过了了”的眼神。
嘿呀,好气。
宫九清又放出几条丝帛,这次拼成个罩子把夜溪罩了进去。
“她再跳就会跳入云海里。”
这可是云精,一小块云精就是一大片云海,因此,这样一个罩子,相当于一个小空间了。
可夜溪仿佛冥冥中自有感应一般,这次没跳,而是走到边沿处,蹲下,一掀。
云精炼成的丝帛又轻又薄,吹口气都能吹远喽,随着夜溪掀开的动作,那一块丝帛飘荡起来,夜溪钻了过去。
宫九清气笑,这人装的吧?
穆昀已经回神,也看见了,道了句:“算了,我徒弟喜欢在这里散步让她走走怎么了?”
宫九清面无表情:“你没看出剑林松动?”
穆昀:“若是哪把被撞出来,说明跟我家夜溪有缘,我们收下就收下吧。”
呵呵,老子一口呸死你!
她这架势,是要把所有剑都撞出来!
老东西真会给自己脸上画花。
看了无归一眼,无情绪道:“只要你保证剑池无损失。但除非哪柄仙兵与她契合,不然你们不能带走,这是宗里的规矩。”
穆昀来了句:“都契合呢?”
宫九清一堵,都契合?老子死给你看!
穆昀不依不饶:“都契合呢?”
宫九清冷冷一眼,森寒道:“那她把剑拿走,你——我亲手把你种在剑池里保证传承!”
穆昀:“小气。”
宫九清脸一侧,烦,你是收徒,又不是嫁女,就算是嫁女,拿你自己家底贴补啊,宗门传承谁也不能乱动!
无归也在心里道小气,就这几把破剑谁稀罕。
收回丝帛,宫九清不敢走,在夜溪执迷不悟的撞击下,怎么看怎么觉得剑林在蠢蠢欲动,皱了皱眉,对四位长老吩咐。
“盯紧了,不能让这里头任何一件飞走。”
“是。”
又严厉对穆昀道:“若它们选中夜溪我无话可说,但——真有哪个不小心流落到外头去——穆昀你清楚这里头是我们无数先辈的顶端传承,是我太微的传承命脉,即便我这个宗主也不能拿这个玩笑。真有一个不慎,我亲手把你炼成剑立这里头。”
不是开玩笑的。
穆昀也严肃起来,郑重点头,灵力运转周天,准备随时出手。
无归默默听着,心里也打算好,若真的因为夜溪这里的剑要跑,那他就封锁空间。
夜溪不喜欢欠人人情。
时间悄悄流逝,剑林震动越发明显,已经发出低低嗡鸣,剑锋插入的周围池底上,裂缝在生长。
真的要集体放飞自我?
宫九清身周气势冷凝,让穆昀莫名心虚不敢靠近。
四长老惊得不行,对眼前景象,更对夜溪。
为了不影响弟子日常和避免恐慌,宫九清将这里的动静屏蔽了去,不过瞒不过高阶仙人。
纷纷过问。
宫九清告知一部分真相,只说剑池异动,让他们装作无事但随时准备着,准备拦下传承之剑突破禁制和空间跑了出去。
而作为最重要的传承剑池,出了动静自然也瞒不过秘境里的老祖们。
对他们宫九清隐瞒不得,如实托出。
老祖们却是淡定,只来了四个,还是袖手看热闹的。
正是被夜溪撞了的那四个。
“嘿,小丫头还没醒过来呢?”高个儿的老祖号长轶,忍笑不禁,丝毫不担心他家剑池。
和他对弈的号长项,也笑眯眯的看热闹:“好玩儿。”
女老祖长音,今日一身浅红搭银灰,显得活泼不少,笑道:“头次见这景儿,开了眼界。”
喜欢汤泉的长沐仍是天蓝的衣裳披着头发:“洗澡洗一半头发还没干呢。”
众人:…泡不烂你的皮!
四位老祖插科打诨,宫九清没那么紧张了,有心情寻思别的:穆昀这徒弟拉风啊,几位老祖给她护法,自己怎么就没这么出息的徒弟呢?
唉,之仪那孩子是不是太稳重了些?
在宗主峰苦哈哈协助处理宗务的乐之仪鼻管有些痒,抬手蹭了蹭,没多想。
而剑池嗡鸣声越来越大,振动越来越强烈,随着夜溪在其中最高最厚最宽最重的那柄重剑上持之以恒狠狠的十连撞——
轰——嗖嗖嗖——
无数拔剑声合而为一,如神秘的兽嘶鸣。
众人闭了闭眼,有种命运终于降临的解脱之感。
第一千四百七十七章 不让走(一更)
万剑齐发,在不大的空间里乱窜,已经有仙剑在试探冲破空间。
宫九清忙加厚禁制,同时通知外头的人注意。
穆昀和四位长老也虎视眈眈,哪个敢逃就拽回来。
尤其穆昀,他相信宫九清说到做到,他可不想成为剑中魂。
反而四位老祖老神在在,让六人莫名心安,长沐偷偷瞟了无归好几眼。
这个少年,似乎有些…看不透。
无归任由他偷看,不到半步神是感应不到他的身份的,即便是半步神也只能感应到他身上隐约的神族气息,看不破他的真身。
至今唯二能看破他和凤屠的,一是竹子那个变~态,二是鲛皇,但鲛皇能看破也有两人初升仙界境界不稳还有仓禹飞升动静太大的原因。
不过,无归也怀疑过鲛皇的修为究竟到了哪个层级。
本身鲛族的修炼顺利的遭人恨,鲛皇那人还懒得做代理天道,又与天道群关系不错,不定真的只是因为懒才没飞升。
他能感应到鲛皇身上无穷无尽的大海的能量,却拿不准她的境界,说到底,还是鲛族太超然,被天地厚爱。
遭人恨。
但话说回来,鲛族带领海族守护大海守护生灵界,人家有厚待也是应该的。
不像别的种族,损天地补不足,难怪遭雷劈。
无归脑子里想着别的,眼睛只看夜溪,至于那些剑,不是有人看着了吗,自己一个外人盯着他们也不放心不是?
而夜溪,万剑齐发时正卯足力气一脑袋又撞上去呢,谁知那丰碑一般的重剑拔身而起,地面皲裂,气浪把夜溪掀翻出去。
夜溪终于醒来,恍恍惚惚,颇有些山中不知岁月长。
这是哪里?
发生了什么?
耳边听得嗖嗖嗖,眼前全是坑。
坐在某个坑边上动了动手脚——她竟泡在水里?
无归开心的往前扑:“夜溪——”
“不好!”
一声大喝炸响耳边,同时自己腰带被人扯住。
不悦回头。
穆昀抓着他往上跳:“禁制破了,快将剑抓回来,不然我们爷俩都得关小黑屋。”
他说的爷俩可不是他和无归,而是他和夜溪。
也不知怎么回事,一直好端端且被加厚了的禁制忽然消失,原本就有的,后来众人又增加的,十几层,突然之间,招呼不打一声,没了?!
便是气泡破了还发出轻轻一声啵呢,那么多结界一齐消失空气都没波动一下。
不是所有仙剑齐往外飞他们还觉察不到。
长轶四人也吃了一惊,不再看热闹,飞向空中去抓仙剑。
这里的剑不止是剑,更是传承,其中还有先辈们的残识沉睡其中,等待合适的传人出现再将一身本领发扬光大。
即便只是剑本身,也无不是一把现世即能搅动风雨的牛掰利器。
损失不起。
无归才不愿意去。
夜溪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直觉自己又捅了娄子,忙对无归喊了声:“听师傅的。”
不管捅了什么篓子,先做好谦逊的姿态才是正经。
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你说我错哪儿就错哪儿了。
至于说其实没错?
呵呵,不存在的。
满眼的坑啊,自己就在坑中间呢,妥妥的滞留犯罪现场的凶手啊!
夜溪抹了把脸,淡定,反正如今太微是自家了,自家孩子捅了自家的天,不是啥大事。
如此安慰自己。
向剑池边沿走。
透明如无物的水面后,凤屠突然出现,带着好笑的神情,脑袋上火红的凤头簪一点一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