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听见吗(60)

池故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来的:“还在医院?”

“准备走了。”林听往电梯口走。

“嗯,我在医院门口等你。”

林听按着电梯下键的手一停,诧异出声:“你怎么来了?”

“去接阿瑞斯,顺路。”男人嗓音淡淡。

林听瘪了瘪嘴。

顺手、顺便、顺路……

她真想知道他还能顺出多少东西来。

小姑娘并不相信地“哦”了声,抿了抿唇没忍住,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扬。

“叮”一声,电梯停下。

电梯里的人往外走。

林听憋着笑口吻认真:“池故,你怎么这么喜欢顺东西啊?”

她边说边往里走——

有人抬手摁住电梯门,直直挡在她面前。

阴影笼罩下来。

几乎是一瞬间,林听感觉到一阵冰凉的视线,像蛇类盘踞在她头顶,沿着背脊一路往下爬。

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她僵着身子抬眸,双腿钉在原地。

池故说了句什么她完全没在听,对上盛向礼的目光,脑内霎时空白。

她还没进电梯,身后是宽敞的走廊,只要转身马上就可以跑。

然而脚步刚动,男人像是有所预料,伸手钳住她的手腕。

林听还没来得及惊呼,便被盛向礼拉进了电梯间。

他对门外带他来给虞箐看诊的医生说:“稍等,临时有事,待会儿过去。”

先一步出了电梯的医生一头雾水地看着电梯门合上:“怎么了这是……”

电梯间里。

盛向礼已经松开手,林听僵硬地靠着墙壁,心脏在这逼仄的空间里咚咚作响。

手心往外冒着冷汗。

“……向礼哥。”片刻,她才嗫嚅着打了声迟到的招呼。

盛向礼脸上情绪未变,按下数字1。

淡淡应了声,没说话。他没问她为什么会在这儿,电梯到达一楼后捉起她的手腕往外走。

男人腿长,步子迈得很大,林听被他带着几乎得小跑才不至于踉跄。

“向礼哥,疼……”他带着她去的方向是精神科大楼,林听慌乱地挣扎着,平时掩饰着的恐惧从微颤的嗓音里泄露出来,“你要带我去哪儿?”

盛向礼没有回答。

林听的角度只能看见他轮廓明刻的下颌线条,风雨欲来般紧绷着。

她的力气不敌他,他五指如蛇,将挣扎的猎物绞得更紧。

男人没松手,在一众护士或医生愕然的注视下,林听被他拉进办公室。

门关上,因空调而没有开窗的封闭空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一路小跑加心慌意乱,林听气息不稳地喘着气,盛向礼手一松,她浑身戒备地紧绷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直至撞上身后的办公桌。

手腕疼意未消,她努力维持冷静,看着盛向礼:“向礼哥,你这是干什么?”

男人眸色很冷,微抬的下巴仍是高高在上的姿态。

他抬手理了理袖口,慢条斯理的动作看不出恼怒,矜贵优雅如常。

他平静地道:“手机给我。”

林听扶着桌沿的手一紧:“为什么?”

“刚刚在和谁打电话?”

林听呼吸一窒,就听他缓慢地继续道:“池故?”

“……”

“你听错了。”林听说。

“是吗?”盛向礼笑了声,“听听,你现在撒谎越来越熟练了。”

林听避开这个话题,咬了咬牙说:“向礼哥,我跟谁打电话好像不需要向你报备。”

“是不需要,除非是——你不该联系的人。”

“我没有什么不该联系的人。”她说。

盛向礼眯了眯眼,忽然道:“我看见了。”

林听:“什么?”

“应该是昨天晚上?”他似笑非笑,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把凌迟的刀,“我在机场看见池故了——他在打电话,是跟你么?”

林听脑内轰鸣一声。

她耳边蓦地回响起昨晚电话接通池故的电弧时,背景音里那句:前往宣城的各位旅客请注意……

当时是几点?

盛向礼从她家离开,到机场,再到等待这句广播——时间完全对上了。

女孩儿脸色发白。

得到了想要的效果,盛向礼唇畔笑意渐冷,他问:“还记不记得自己答应过容姨什么?”

林听没说话。

他俯身,不容许她的视线逃避,说:“不能跟池故有任何接触。”

林听干涩地开口:“向礼哥,你为什么要替我妈这么严格地看着我?”

“你不清楚发生过什么,不了解我爸妈为什么施加这条限制,甚至对池故都没多少了解,”她抓着桌沿,身子微颤,眼眶泛起红意,不知是委屈是气还是惧,抑或三者皆有,“凭什么这么管我?”

“你不知道?”盛向礼问。

林听一僵,抿起唇。

“你知道的,听听,”男人淡声说,“你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

“……”

“……我不明白。向礼哥,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林听说,“明明刚见面的时候,你应该是讨厌我的。”

盛向礼一顿,“看出来了?”

林听抿唇。

“也是,我忘了,”他轻笑一声,“你对别人的恶意,觉察度很敏锐。”

刚见面时,盛向礼确实看不上她。

那一次谈话,他只是被少女清澈纯净的眸,烫了一下。她过往的经历或许不太美好,不然江和良和容茜也不会招人给她做心理咨询。

但她仍像块未染世俗的琉璃玉,表里如一的干净剔透。

盛向礼也不太喜欢这样纯净的人。她脆弱、单纯,和她相处意味着他要迁就。

高傲如他,从未迁就过任何人。

变化或许始于法国的一次碰面。

那次他受邀前往巴黎参加一项心理研究项目,容茜知道后顺便托他带一些东西给林听。当时他下飞机后顺路去送东西,随口客套式的关心了几句,然而此前便在国内连轴转了几天,他不知不觉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瞌睡只打了一会儿便醒了,盛向礼睁眼,看见的是少女正轻手轻脚地给他盖上薄毯。

见他醒了,她像只被惊扰的小动物,仓惶无措了一下,然后冲他笑,解释说:“我怕你着凉……”

那天是圣诞节。

少女居住的公寓里稍稍地做了点装饰,客厅角落摆着一棵小小的圣诞树,屋内暖黄的光线将她白皙的脸映得温柔,梨涡像一朵开在脸颊上的雪花。

窗外,白鹅绒纷飞,落在窗台上积了不厚不薄的一层。

也许是疲惫的神经对温暖有着异样的渴求。

也许是那样的氛围里,少女柔软乖巧的笑容让人情不自禁。

“……没事,屋里有暖气。”

盛向礼说着,垂下眼,心底像被一根羽毛轻轻刮了一下。

心动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

而几年后的此时此刻,他和林听之间的气氛变了个样。

布满阴森的冷,箭弩拔张。

说话间盛向礼已来到身前,林听如果是只刺猬,现在一定竖起了浑身的刺抵御外敌。

她往旁边避开,再一次被盛向礼捉住手腕。

“跑什么,”盛向礼又回到最初的话题上,“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手机给我。”

林听攥紧手里的手机,往身后藏,被桎梏住的手腕不死心地转动挣扎:“你要干什么?”

“删了,”他不带感情地说,“池故的联系方式、包括和他有关的人的联系方式,都删了。”

“凭什么?”林听气急,不由拔高了声音,“你放开我!”

——“叩叩。”

敲门声在这时突兀地插进互不退让的两人之间。

对林听来说是天降救星。

护士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盛医生……病患家属有事找你。”

盛向礼皱了皱眉,松开林听。

“在这儿待着等我。”他淡声说完,往门口走。

林听捂着发疼的手腕,接着就被“嘭”的一声巨响吓得几乎跳起来,抬头看过去。

办公室的门大敞,撞在墙上。

盛向礼被人揪着衣领死死摁在门上,一向冷静自持的表情维持不住,咬牙露出些许吃痛的神情。

而那个揪着他的人——是池故。

男人小臂的肌肉线条拉紧,骨节分明的手上青筋突出,阴鸷神色一如当初戾气横生的少年模样。

“盛向礼,”他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名字,“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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