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池舔了舔嘴唇,起身催促经理人带他去工厂看看,然而即便一路风驰电掣,在工厂里也没耽搁太长的时间,阮明池回来的时候还是晚了。
此时已经过了晚餐时间,夜幕正在缓缓压下。
一个半小时前,季浩的电话打了过来,那个时候阮明池正通过视频和“WB”的另外两个股东交谈,话说到一半,面对季浩阴恻恻的目光,他不得不停下所有的行动,匆匆赶回宾馆。
这一路上,季浩打了不下十个电话。
一个电话比一个电话不耐烦,那种隐忍的怒火像是架在阮明池脖子上的大刀,正在一点点地往下压。
“该死的!阮明池你最好给我找个理由!我让你去工厂了吗?我说过不要的东西丢掉就可以了!我让你从我身边离开了吗?你竟然敢在我睡觉的时候离开我,你信不信我找人专门给你打造一根链子,你哪儿都去不了,就算我不要你,你也要在我的床脚睡觉!”
“对,链子,我现在就去打电话买链子,我最近对你真是太放松了,放松到让你觉得离开我身边也无所谓。我必须让你知道你是什么身份,等你回来,你要为你的放肆买单,这辈子都别想再离开古堡一步!”
“阮明池……”
阮明池开着车,风驰电掣,听着车载电话里响起的声音,有种自己被恶鬼盯上的错觉,他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眼神晃动着,几乎看不清前路。
季浩生气了,要把他关起来,他觉得他应该乘着这个机会逃走,然后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躲上十年八年……不,不对,季浩身上有自己喂下的慢性毒,最多半年就会死掉,所以自己不需要躲那么久,只要一年就够了,藏起来一年就可以彻底脱离季浩的魔掌。
他想走,不走不行,可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拽着他往宾馆的方向奔去,当他远远地看见宾馆那栋高楼的时候,简直为自己感到悲哀。
是被钱吸引回来的吗?
并不是。
他想,他知道答案的,在被仿佛囚禁的那些年里,他生了一种无法治愈的病,这种病拽着他必须奔向季浩,畏惧和亲近的感觉像是刻在了他的基因里,他无处可逃。
但是。
怎么甘心!
阮明池恨死了自己的犹豫不决,恨死了自己的懦弱,他眼神慌乱,加速地扫动着,直到公路的尽头出现一个“T”字形状的路标。
阮明池像是突然就站在了人的岔路口上。
往左边走,逃出生天,获得自由,往右边走,回到季浩身边,生不如死。阮明池舔了一下嘴唇,脚踩油门,时速在提高,他既没有转向左边,也没有转向右边,而是紧紧地抓着方向盘,朝着正前方疾驰而去。
视野的尽头,是地狱。
时速八十的银色豪车一头撞进了路边的花坛,继而车速不减地撞上了桥上的护栏。
“轰隆隆”的声响像是惊雷,在阮明池耳边炸响,他抓紧方向盘,咬紧了牙根,在那飞跃而起的瞬间,松开了油门,屏住了呼吸。
地狱的尽头,是一个下穿隧道,一辆绿色的皮卡车从阮明池的眼前驶过,装满了货物的车尾与银色豪车的车头险险擦过,剧烈的震荡如期传来,阮明池的身体被捆在安全带里,一头撞进了充气气囊里,柔软的气囊这一瞬间就好像一块板砖迎面拍来,在将他的脑袋撞回来的同时,后脑勺也经历着重击,五脏六腑也随之移了位。
“嘭”的一声巨响,仿佛这个时刻才传进耳膜,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在阮明池混沌的大脑里,阵阵回荡。
还活着吗?
会活着吗?
这样做,应该会让季浩闭上那张烦死了的嘴吧?
黑暗在这样的思绪里迅速地降临,阮明池很快地失去了意识。
正在电话里骂的正欢的季浩在听见那声巨响响起来的同时,他也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有点像地震,视野剧烈地摇晃,小一点的物体甚至在刹那间泯灭成灰就要飘散,人类也在不知不觉间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好像丧失了生存的活力。
但是没等季浩更快地做出反应,世界又恢复了平静,刚刚那一刹那的变化好像被时间吞噬,不复存在。
世界平静下来,季浩却猛地站起了身。
天魔之力无所顾忌的冲击着双腿,轻松地修复着断裂的神经,甚至连萎缩的肌肉都重新充满了力量,神经在身体里犹如新生的根系,快速地生长着,直至来到神经末梢,于是就连感知都恢复了过来。
深色的呢子从季浩的身体滑落,他朝前迈了一步,便跨越了空间与时间,一脚落下,便已经来到了那辆扭曲报废的银色豪车前。
当他扶着车门缓缓弯下腰的时候,宾馆里的呢子被单才缓缓落在地上。
然后季浩就看见了一脸狼狈,陷入昏迷的男人。
当然是活着的。
这个世界还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是那一刻世界的动荡,也证明了世界之主在那一瞬间确实也正从生与死的鬼门关里走过,世界瞬间失控,眼看就要崩溃,但活着的阮明池,很快就维持住了这个世界的平衡。
季浩的眼睛微微地眯着,在黑暗里看着阮明池昏迷的脸,视线渐渐变得危险。
因为没有经历过,所以无法得出结论,但季浩必须去思考,如果琴弦在小世界里死了,是不是就真的死了,再也不能修复了呢?那阮明池呢?外面躺着的那个,是不是也跟着彻底兵解。
“啊——”窗户的那边响起女人的尖叫声,还有男人报警的声音。
季浩停止了这些猜测,身体往前倾斜着,眼看着就要撞进车里的时候,下一秒他的身体消失,再出现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宾馆的房间里。
弯腰随手捡起呢子被单盖上,低头看了一样自己粗壮有力的双腿,手指弹出清脆的声响,于是那双腿又肉眼可见地塌扁了下去。
做完这些的季浩靠坐在轮椅上,闭着眼,笑了。
这一次,自己这么大张旗鼓的动用天魔之力,连反应都没有了吗?
而且同样在世界开启前,自己就没了父母。
上一次可以是巧合,这一次呢?
难道还是巧合?或者是有人故意为之?
不动声色地思考着,慢慢地回忆分析着,直到敲门声响起,有人在门外说道:“季先生,阮先生出车祸了。”
第49章上仙是个心机BOY07
阮明池仿佛在黑暗里度过了一生。
大脑的停止并没有完全让他失去意识,他在黑暗里行走了很久很久,直到看见光。
光是红色的,散发出灼热的高温,至少稍微靠近一点,就有种要被烤化的错觉。
不能过去!
阮明池在心里告诉自己,但四周被逼仄而来的黑暗像是魔鬼的爪子,试图将他撕扯吞噬,他不得不朝着红光冲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至一头扎了进去。
仿佛被火焰吞噬了,灼烤皮肤,烤骨焚肉,连自我的感知都有刹那间的停顿,继而痛苦转瞬远去,他回过头往来路看去,自己原来一直在山洞小径里穿梭。
我是谁?
这是哪里?
我来这里是要干什么?
脑海里一片空白,他已经想不起自己是谁了。
困惑地蹙眉,然后收回目光,往前游去。
这是一片灼热的红,好似浓稠的水,他在这红艳的液体里游动,大脑告诉他这里应该是很热很热,可他却完全无法感知。
直至他看见光,从液体里探出头来的时候,他看见了那个奇特的存在。
一个人。
一个男人。
赤身果体地漂浮在熔浆之上,黑色的长发在身后散落一圈,沸腾的熔浆无法撼动他身体分毫,像是从远古沉睡至今的魔神,身上张牙舞爪的紫色魔纹呈现出恐怖的仿佛能够毁天灭地的力量。
这是谁?
他在干什么?
为什么在这里?
没有人回答,他也问不出口。
因为直到这一刻,他才感觉到,就连自己这个身体的控制权都不是他的,他除了去看去感知,他不过是一团的小小的意识,无法去改变这个身体的任何决定。
“他”从熔岩里浮出,仿佛踩在平地上,在熔岩上漫步,绕着那沉睡的男人走上一圈又一圈,直至某个时刻,突然抬手,屈指,一道白光激射而出。
那是一只白玉莹润的手,捏着阵符的手势就像佛像捏出的拈花指,白皙的手指甚至连骨节都看不见,好像通体雕刻而成的白玉,摆出天下间最妙曼的手势,却又藏不住的杀气在指尖萦绕,直至将黄色的阵符一个又一个的射在沉睡男子的身体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