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再吃点儿吗”老先生看了一会儿,用干瘪的声音试探着问道。
荀应停了下来倾听着,然后看了王摩一眼。
王摩:“……”
王摩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放下了自己碟子里咬了一半儿的包子。
“能。”荀应于是站起来回答道。
“坐,坐。”老先生赶紧招呼他重新落座,一面吩咐后厨继续上菜。
“我以前在这儿掌勺的时候,有个小伙子很会吃饭,口滑了吃个十屉八屉也不是事儿。”老先生眯起了眼睛,似乎正在回忆着许多年前的岁月。
“我看着你和他相貌身量儿怎么差不多啊。”
“是吗。”荀应淡淡地搭了个腔道。
“我们一家子都很会吃饭的,想是您以前见到的是我爷爷吧。”
“那太巧了。”老先生似乎高兴了起来,接过了后厨端上来的包子,亲手送到了荀应的面前。
“多吃点儿,这一顿就算是店里招呼你们的,别客气。”
“这怎么好意思。”荀应赶紧站起来接过了老先生的手中的包子,颇为推让。
“没事没事,难得能遇见。”老先生有些感慨地说道。
他似乎有点儿欲言又止,停了一会儿,还是开了腔问道:“那你爷爷……”
“他身子骨还硬朗,只是吃不动这个了。”荀应态度自然地说道。
王摩听到这里,觉得有一点儿哀。
那位老先生身子骨一点儿也不硬朗了,不但不硬朗,还被他自己的芯子当成了浴巾裹在了身上。
王摩:“……”
王摩忽然之间就觉得自己吃饱了。
两个人在包子铺里饱餐了一顿,老店主还再三再四地送了他们好多包子,盛情难却,两个人推让不过,只好大包小裹地往回走。
王摩看着荀应的背影,觉得他似乎有些落寞。
也许他换回了年轻的身体,只是想要去看看多年之前喜欢的那家店铺还在不在,却没想到遇见了那么久之前有过几面之缘的故人。
他还是这样的年轻,但是与他的生命有过交集的人们却都一个一个地老去了。
这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呢
王摩不胜怅然地抱着包子,跟着同样抱着包子的荀应回到了小院儿里。
最后王摩选了一间厢房把铺盖卷儿安顿好了,两个人互道了晚安,各自歇下。
——
月光如水。
荀应看着窗外的月色,一时之间还睡不着。
他的确没有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会被人认出来,虽然蒙混过关,但是那种寂寥的感觉,却依然挥之不去。
他翻了个身坐了起来,索性不睡了,直接披衣趿鞋,从卧室来到了客厅,打开了正对着天井院儿的大门,俯身下去,跪拜天地。
就在荀应一个头磕下去的时候,他觉得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一地的月光。
荀应一抬头,就看见王摩穿着睡衣带着睡帽,抱着被窝一脸尴尬地站在那里,无巧不成书地受了他一个大礼。
大哥大嫂过年好~
第13章
王摩:“……”
荀应:“……”
“我不是故意要占你的便宜的。”王摩说。
他刚要撤步抽身,避开自己这个占人便宜的姿势,就听见荀应闷哼了一声,周身散逸处出一点一点似有若无的珠光,非常漂亮。
荀应一手撑地,抬起一只手来朝着王摩摆了摆,示意他先等一等,王摩于是被钉在了原地不敢乱动,顺便围观了一下眼前正在重塑他三观的大场面。
几分钟之后,荀应长舒了一口气,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
“师兄,您没事儿吧”王摩赶紧招呼他道。
“还好。”荀应点了点头,觉得有必要像这位受惊的青年解释一下自己刚才的行为。
“每次换壳子的前后我都会消耗大量的灵气,所以需要像刚才那样吸收天地之间的正气来修复自己。”
“哦哦。”王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应声道。
“我刚才应该躲开的,是不是耽误你吸欧气了啊……我是说吸气了啊。”
荀应:“……”
“不,你刚好走到那里的时候,气场好像对了。”荀应说。
“我的道行未深,这种事一半要靠运气,你一动,也许灵气就过不来了也未可知。”
“这样啊。”王摩想了想,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这是个玄学”
荀应:“……”
“你有事吗”荀应于是非常生硬地顾左右而言他道。
“啊,我……”王摩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撸了撸自己的被子,吞吞吐吐地说。
“我能跟你一起睡吗我害怕。”
“害怕”荀应重复了一句道。
“嗯。”王摩抱紧了自己的小被子,点了点头。
“可是”,荀应想了想说,“你害怕的话,为什么要跟我睡”
王摩:“……”
“你不就是害怕我吗”荀应反问道,对于王摩的逻辑自洽能力提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质疑。
王摩:“……”
“我是害怕那个大头啊。”王摩用笑哭的表情说道。
“这样啊。”荀应想了想,点了点头,表情似乎变得轻快了起来。
“那就过来吧。”
——
于是王摩抱着被子曾进了荀应的卧室里。
这间平房一直都没有被改造过,还是火炕的节奏,如今在都市里已经很少见了,这让王摩这个城市孩子感到了一种新鲜感。
不过他还是很自觉地把自己的铺盖卷儿放在了地上。
荀应:“……”
“我打地铺就好了。”王摩很和软地说道。
“平房不行的,地上太凉了。”荀应摇了摇头,极具师兄气质地把王摩的铺盖卷儿从地上拿了起来,扑棱了几下之后放在了火炕上面。
“可是,这样不会吵到你吗”王摩很不好意思地说。
“不会的,这半间炕还不够我们睡的吗”荀应说。
确实,因为是火炕的关系,面积非常大,虽然比不上总裁文里那种动辄三百平方米的大床吧,但是如果当作通铺来睡的话,睡下四五个大小伙子还是不成问题的,更别提只睡两个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哈。”王摩说着,刺溜一声就钻进了荀应为他铺好的被窝里。
因为身世的关系,王摩还是非常适应集体生活的,刚才是因为害怕才在床上烙了很久的饼,这会儿觉得来到了安全的地方,一沾枕头,很快就睡熟了。
相对而言,荀应似乎就没有王摩那么习惯于集体生活了。
事实上这难以计数的岁月里,他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的。
他将双手枕在脑后,平躺在宽大的火炕上,耳边一直都是王摩睡得噗嗤噗嗤的小呼噜,听惯了,竟然还有点儿催眠的功效。
于是荀应就在这噗嗤噗嗤的小呼噜声中睡熟了。
——
荀应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自己短胳膊短腿儿的,还是个小朋友的样子。
他圆滚滚的身子被人一推,就推进了一个洞口很深,别说是小朋友了,就连成年男子单凭一己之力也爬不上来的山洞里。
荀应迈着短腿,徒劳无功地网上爬着,没爬几步,就会像溜滑梯那样又滑了下来。
我必须爬上去。
梦里的荀应有着非常坚定的潜意识,他狠命地向上挣扎着。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自己的背后,传来了非常粗重的呼吸声,那声音沙哑而急促,仿佛是黑暗的丛林之中,呼之欲出的狙击的凶兽!
荀应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朝着自己的身后看了过去。
空旷深邃的山洞的深处,倏然之间,亮起了一双鬼火色的眼睛!仿佛悬挂在地狱门口的灯笼,随着阴风,一晃一晃,朝他飘了过来!
“呵!”
荀应打了个寒颤,一个鲤鱼打挺就从炕上坐了起来。
“哎哟!”
黑暗之中,他听到了一个男人闷哼的声音。
荀应心里一惊,但马上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这天晚上,他是跟自己怕鬼的小师弟谁在一起的。
荀应开了灯,就看见王摩以一种颇具戏剧性的姿态滚到了地上,所幸因为是裹着被窝一起滚的,所以并没有摔着,只是被吓了一跳,神色茫然地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坐在地上看着荀应。
荀应:“……”
“抱歉,我做了个噩梦,起猛了。”荀应说着,一面伸手要把王摩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