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局简单,人员简单,整个天宫,除了四位祭事大人,和一位干杂活的嬷嬷,就只有天女和小天女,周遗风是第一个例外,只有她闯入了这片领地。
大殿上,也摆着一座天女像,同灵云山上的一模一样,天女同在山上时一样,进了大殿就安静地跪在于天女像下。周遗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不好出声打扰,大殿没有可以坐的地方,她便蹲在墙角,盯着天女的背影看。
过了好一会儿,周遗风的脚都蹲麻了,她站起身跺了两脚,天女还是一动不动地,连肩都没有垮一下。她疑心,这天女是不是睡着了,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正想弯下身子打探,门口传来动静。
是四位祭事大人回来了,天女缓缓起身,面对她们站立,斗笠还没有取下。那四位祭事大人,还是面容肃穆,脸上的皱纹都显得像刀锋般冷硬,祭天大人上前一步,道:“还是染了浊气,去净身吧。”
天女颔首,便走进天女像背后的一道小门里,周遗风目光跟随着她直到消失,祭天大人看着她,“周小将军,我天女宫百年来未进外人,你是第一个,既是皇帝旨意,我等自当尊你为贵客,也请周小将军,守我天宫规矩。”
周遗风无所谓地摆摆手:“我这人,战场上自由散漫惯了,生平最不喜束缚。我做好我保护天女的职责,你们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咱们啊,互不干涉。”
另外三外祭事大人面露不悦,祭天大人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只道:“别的且不谈,只一点,周小将军身上带着外界污浊,还请随我们去净室,先洗净你的浊气。”
周遗风一天奔波下来,自是浑身都脏,她欣然同意,跟着这几个人去看看所谓的“净室”。
她们从左侧穿过长廊,到了祭事大人的院落也并没有停下,而是又七绕八绕地走了很久,终于到了很深处的一个水池处,水是温热的,这是一处温泉。
四位祭事大人留下一套衣服,将她一人留下,只说:“我等在外面等候。”
周遗风没有理会,等她们走了,她才缓缓解下衣带,步入温泉中。温热的水缓解了一天的疲惫,她闭上眼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待差不多了,她起身穿上备好的衣服,是一套棉布的黑色衣服。这衣服不说与繁安,也就是陈国都城里的衣服不一样,就是和陈国所有衣服的形制比,也大不相同。周遗风拿着手中的带子绕来绕去,好半天才勉强穿戴整齐。
待穿好后,她才惊觉,除了布料不同,这不就是和那四位祭事大人的衣服一模一样。想了想,那四位祭事大人耷拉着的哭丧脸,周遗风身子一抖,先将就穿吧,找机会立马换掉。
出去后,祭天大人端坐在外,正等着她,对她点点头,“请随我来。”
周遗风跟着她走进一屋子,这屋子布置得古怪,密不透风,浓郁的檀香味让人头晕,十几盏琉璃灯,照得整个屋子熠熠生辉。中间一块墨黑色、光滑油亮的圆石,不知什么原理,竟自己在转。
其他三位祭事大人围站在圆盘处,祭地大人对她指了指圆盘:“请跪坐上去。”
周遗风眉头一挑,讥笑道:“上去做什么?”
“净身。”四位异口同声回道。
周遗风白了一眼,又好奇她们到底想做什么,便飞身一跃,跳到圆盘上盘腿坐下。见她没有跪坐,祭地大人正欲开口,祭天大人挥手,阻止了她并示意她站回原位。
就这样,周遗风盘坐在圆盘上,圆盘速度平缓地旋转,四位祭事大人忽然拿出什么往她身上洒水,边洒边念念有词,周遗风却听不清她们在嘟嘟囔囔说些什么,像唱经似得。
满室浓郁的檀香 ,不停旋转的圆盘,还有耳边烦人的念经声,周遗风头脑发晕,强撑着才没有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净身完毕”将她唤醒,周遗风从圆盘上下来,脚步漂浮,好一会儿才找回脚踏实地的实在感,放稳了身子。她云里雾里地跟着几个人走,到了一个屋子前,祭地大人跟她说道:“这是你的起居室,天女宫一日两餐,每天到点丫鬟会送餐过来,如无必要,请不要随意走动。”
周遗风不耐烦地点头,摆手将她们赶走,她对住的环境要求不高,见这屋子宽敞干净,已经满意。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醒来神清气爽,她以为自己睡了很久,发现才过了半个时辰。
她走出屋子外四处闲逛,至于那四个女人说的话她统统无视。本来在大殿时,觉得这天宫格局简单,可走来走去,才发现许多小路绕来绕去,周遗风渐渐迷失了方向。她也不心慌,闲庭漫步地随意晃荡。
突然,她停住脚步,愣在了原地。
不远处,水雾缭绕,于朦胧中她见到了天女,天女的背影。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似乎总是见到她的背。褪去衣衫的背是□□的白,长发晃动下偶尔会露出蝴蝶骨,若隐若现下宛若展翅飞舞。这里的温度更低了,萦绕在空中的水汽都似散发着冷意。
周遗风走上前,她没有刻意掩盖脚步声。天女闻之转头,这是第二次周遗风见到她的脸,却还是一样让她顿住脚步,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总算没有失态。天女见到她,也没有半点惊诧,淡漠地回过头。
周遗风走近了,才觉着更冷。这个圆形的水池是由一整块白玉打造的,让人想到触碰它时的凉意都觉得身子一颤。她走到天女对面,蹲下身子,惊觉这水应该是凉的,那水雾是冰到极致飘起的冷气。
她下意识地伸出一根手指探入水中,“咝”的一声,她一瞬间便抽回来,这水,冷到扎骨。
天女看完她一系列的动作,没有理会。周遗风疑惑道:“你不冷吗?”
她没有回答。
“为何要这样?”周遗风继续问她。
这次她应了,“净身。”说话时,她口中吐出白气。
明白了,天女和她的净身方式都不一样,这样看来,听那些女人念经算是容易的了。周遗风对她们这一套一套的感到不屑。她随意将手指上的水擦到衣服上,动作太大,本就松垮的衣带掉落,落在地上,胸前的衣襟敞开,周遗风暗骂一声,“这破衣服。”她懒得理会,说了声:“我走了。”便大步离开了。
天女静坐在水池中,她目光盯着被周遗风手指拨动过的水面,那里除了初时的水波,如今只剩一片平静。这水是从常年冰雪不融的雪山上渡下来的,选取的是最洁白无渍的净雪,白玉的池子常年冰寒,特地为配这雪水而打造。
这是最干净的、用于天女净身的水,但被那人一根手指撩拨了,那么净身这么久,其实是无用的。她站起身子,披上薄纱,捡起了落在地上的那根衣带。她放到鼻子边轻轻嗅了下,浓郁的檀香味道,是净室的味道;衣带是黑色的,是祭事大人的颜色。
周遗风净了身,浑身却沾染了祭事大人的味道。那她的净身,其实也是无用的。
她衣襟散开时,露出的锁骨上,有一颗红痣,唯有那一点红,是她于这天宫里独有的。天女松了手,衣带落入水中,惊起一片涟漪。
第4章
到了晚上,嬷嬷端着一沉木制成的托盘,来到周遗风房里,送来的是晚饭。
周遗风早就饿了,打发走嬷嬷,就连忙坐下准备吃饭。一看,却是快气昏过去了,一碗清汤,里头飘着几朵花瓣;一个馒头,再佐以一份生的青瓜;还有一份水煮的青菜,连盐都不放。天宫未免欺人太甚,竟拿这样的东西糊弄她!
周遗风七绕八绕找到了那位嬷嬷,“天宫就是拿这种东西糊弄我吗?”她将那个托盘扣在桌上,质问道。
那嬷嬷神色淡定,见到她都没起身,“周小将军,天女的饮食就是要清淡,且不沾荤腥,我们天宫就只有这些食材,您要是看不上,我也没办法。”
“你……”周遗风气急,又知她说的是实话,别无他法,只好愤愤不平地挥袖离开。临走时,颇没骨气地拿走了馒头。
她边啃着馒头边怒骂,不知不觉走岔了路。索性回房也无事可做,她就准备随便散步,也当消消火气。走着走着来到了天女殿门口,带着一丝好奇,她走进了天女殿。
整个天宫,都是静悄悄的,周遗风可以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天女殿很大,各种房间紧闭着门也不知道是什么用处,她走到了一处院子,空荡荡的,只有一处水池,波光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