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攻略手记+番外(3)

作者:光合噪声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还是她本以为永远说不出口的、折磨她于每个深夜的……恩?

她垂首跪在段荣春身旁,用力咬着嘴唇,也没凝住眼中滚落的大颗大颗的泪珠。那泪珠砸在他胸前衣襟,砸出了一串儿深色的痕迹。

这么躺在初冬的地面上,总归不是个办法。

双杏想把人搬上不远处这破落正屋里唯一的一张床,站起身,两臂拢住段荣春的腰,身子艰难挪动。

她不算细瘦的女子,在中宫养得身上是有些肉的,小脸圆圆,格外讨人喜欢。虽今年及笄,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那么一两岁。

饶是如此,还是承担不起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

双杏在心中暗暗唾自己,平日还发愁吃得多,真遇到出力的时候,反而什么事都做不好。

段荣春被她拖着,面色苍白,冷哼一声,似是弄痛了伤口,却不醒来。她在他的脸上恍惚能看见难得的脆弱的光。

双杏有些脸红,一半是被重量所压。她轻轻跪倒在床边,尽量小心地不碰到他的伤口。

等他被她妥帖地安置在了床上,她为他整理衣物时,才发现那些行刑的人委实可恨,四十板子板板都朝着腿打。

他腿后面的衣服,几乎都被打烂了,连同着血肉和骨头。

双杏为他脱下长袍下的外裤,听见衣肉分离的声音,她后背发麻,那感觉引到胸口,使她战栗不已。

她从怀中掏出伤药,颤抖着手撒遍他伤口。吃痛下,男人睫毛颤抖了下,但她光顾着检查血肉和衣物,没看清。

这屋子又冷又暗,纵是个健康人多待着也要被冻出病来。

她提起灯,在偏房翻找出一床许是前人用的被子,但也还算保暖。仔仔细细盖在他身上。又找了块干净垫子垫在他伤处,免得皮肉和衣物再结在一起。

这时她发现房门竟是一直关不上的,又匆匆跑到后间杂物房找东西顶门。

开了门,双杏被掉下来的尘埃呛得泪光盈盈。

杂物房虽小,但东西繁杂,箱笼堆得七零八落。久未有人打扫,伸指一抹便是一层厚厚的灰。搜寻间,她急促的动作又带起一层灰,透过摇曳的灯影,能看到一粒粒尘土飞扬。

净是些没用的东西,她想,没有一件能用来顶门,但好歹让她看见了两方蜡台和仅剩的几根蜡烛。她灰头土脸得,费力借单手抱回它们,又用宫灯点亮两根蜡,摆在男人床头。

在烛光和灯光的协作下,这屋子总算亮堂了起来。

也不嫌脏冷了,她顾不得宫裙,直直跪坐在床边,连个软垫也不垫。

她几乎有些痴地凝望段荣春,儿时和他相处过的两日,他也总是阴寒着一张脸,那日日夜夜刻在他脸上的神色掩盖了他本来的面容。

现在他昏睡过去,清隽的脸苍白如雪,眉头也是蹙着的。仿佛下一秒他又会睁开眼,从喉咙中发出略尖细的,引人发恨的话。

她惊骇地发现他鬓间竟混有几丝华发。

他在前朝势如破竹般登天梯,从连亲口念谕旨的机会都没有的小太监,熬到祸国弄权的两宦之一,只用了不到八年。但他其实只比她大十三岁,如今也未届三十。

三十不到的年纪,万人敬仰的位置,却生了白发。

她抿抿唇,他冲破桎梏用了八年,但毁掉这一切只需要一天、一晚上、一个时辰,甚至一句话。

儿时抚慰她的那双手,也没能躲过倾轧。或许,他也是倾轧本身……

此时远远处打更的宫人经过,悠远的梆子声震得她一惊。已是比该回去的时间还晚了。

她熄了床头的烛,忍住乱觑的视线,再次检查了他的伤处,掖好被角。

门合不上,她只好找了根木条从外闫上了门。

“再会。我明日还会来的。”明知他听不见,双杏还是低低说了一句,像是真的做了约定。

她绕过来时路的坑洼,在无人之处几乎像是跑的。怕撞上夜间巡视的侍卫,宫灯被她灭了一半,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丈内的物。

雪又下了起来,但她没感到冷。她心中充盈着一种奇怪的情感。那绝对不是欢喜,也不是全然的悲伤,而是一种更玄妙、更奇特的怅然之感。

顺着小道回到侧殿厢房,已是月上中天。

整个侧殿都早已熄了灯。双杏打开罩子,将宫灯彻底吹灭,轻轻掀起帘子,怕吵醒同寝的安兰。

“咔哒”一声,是瓷杯放下的声音。

灯亮起。安兰的脸映着灯光,瞪视着她。

第三章

“说说罢,你这是去哪里了?”安兰尾调上扬,飘散在黑暗中,带了分呵责的意味。

她声音是冷的,简直比双杏带进厢房来的凉气还冷。

透过烛光,双杏能看见安兰侧着身子,眼神斜觑她,漂亮的眼中迸射出丝丝恼意。

安兰也在黑暗中看她。

双杏隐约面带迷幻之色,因着搬动和跑动,衣衫些许凌乱,面上浮现出一层红霞。适才在小院杂物房的尘土落在她头上,还混着几片落雪,她也没顾得扑弄,显得她有几分狼狈,和因这狼狈带来的可怜可爱。

她一向乖顺,每日除了正殿服侍主子便是在厢房做女红。远不及那些心野的宫女,恨不得将这后宫跑个遍。

但也正是因为她的乖顺,让安兰在她过了入寝时间还久久未归时格外紧张。

她心中一直有个不能说的念头……不做这不是冷宫但胜似冷宫的地界上一个小小宫女,她也想受宠,被人恭维着、奉在头顶上,想真真切切地沐浴君恩。皇上……

像双杏幼时殿中的姐姐们那样。这是中宫到了年龄还未被放出去的宫女的归宿,也是皇上不慈不仁的体现。

但她不管!虽至今也未有一人能坐到嫔位以上,可都是人下人了,难道还不能赌一场吗?

今夜双杏迟迟未归,她怕她上了龙榻,一步登天,心中的暗涌翻腾。

双杏动作僵住了,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

安兰比她大两岁,一贯是挑挑拣拣嫌弃人的性子,不算怎么可亲。一张桃李般缱绻的脸,高兴时,眼角眉梢都艳光四射。眼下又冷又凶,花朵都成了钩子,让她胸膛下一颗心怦怦跳。

双杏也不知怎么回答,嘴唇嗫嚅,挤出“没去哪里”四个字。

安兰端着烛台,娉娉袅袅地走近两步。

她的眼神黏在双杏身上,从头到尾逡巡了一番。看双杏眼神仍旧懵懂天真,宫裙也只是沾上了些尘土,像是没被皇上破身的样子,心下大定。

安兰一瞬便重回了喜笑颜开,伸手轻轻抚上双杏肩膀。

双杏为她孩子般的变脸惊疑不定。

只见她又开口:“你虽没事,但身为皇后娘娘身前的大宫女,不能不守规矩,万万不能做出辱没娘娘的事……”言下之意,是在警告讽刺她不守规矩。

双杏嘴唇张开,却说不出话来,她懂得了她的暗示。这红唇中吐露出的刻薄字眼有些刺痛她。

保不定安兰在心中是怎么想她的,她带了点委屈,稍斜过身子,避开安兰的抚摸。

不过总归是安兰一个人想,怀疑她是和侍卫有情也好,呵斥她不司其位也罢,至少没暴露了段公公。

看双杏郁郁的神色,避开自己,安兰也不恼,好像没事人一样,招呼她去睡觉。

被安兰吓得半身汗,她匆匆换了小衣。两个人一夜无话,却竟然无梦好眠。

第二日依旧是在天光微亮时早起,乘着冷风去中宫正殿。

她白日在皇后宫中,总是恍恍惚惚。回忆自己是不是闫好了门,免得冷风侵袭。回忆清闫好了门,又怕蜡烛未熄,被风吹得起火,又怕段公公被歹人欺负。

歹人,宫中宫规森严,又有什么歹人呢。有也只是心怀叵测的坏人。而一个人的坏,随着他地位的降低,就是最大的坏了。

曾经天神般的人掉落。有的人嫌欺负了他,都如同踩一块污泥,脏了鞋子。但也保不准会有人享受居高而上的□□。

她心中藏了事情,半天便转瞬过去了。

下午她不当值,中宫主子少宫人多。宫女们往常休息也多,但是她一贯牵挂娘娘,就算不是她当值,也每每特意顶了班。

现在她有了更焦虑、更挂心的人。只能对不住娘娘。

那条曲折的小路上又积了一层薄雪,她顶着寒风疾步走过。心里胡思乱想着,脚下却好似很熟悉,像回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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