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娇(55)

“这个意外,就是郡王爷你。”

梁瑾觉得嗓子干哑异常,吞了一口唾液后,道:“因为我的生母并非是宫妃,所以没有被圣上下毒,这才在禅位后有了我,是吗?”

柳尚书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圣上千算万算,没算到禅位后先帝爷会一时兴起,去宠幸一个女官,那女官又恰好有了身孕,为了事情不暴露,他便串通好顾太妃,让她假孕蒙混,再把女官所生之子,也就是郡王爷你,抱到膝下抚养,嘱咐顾太妃,要从小以捧杀之法教养长大,这些年,郡王爷也不负所望,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但郡王爷近来却屡出奇事,一下子有了上进心,又解决了难民,让他坐立难安,以为你已经知道了一切,背后又有人相助,想夺回皇位,今日你在顾太妃跟前说了身世一事,想必王府中他的眼线立即就报回了宫,所以今夜才有杀手要来取你的性命。”

一波又一波惊涛骇浪后,梁瑾面色惨白如纸,他怎么也无法相信,从小待他这样好的皇伯父,竟会是杀害他父皇的凶手,但想到那日再皇宫中,难民一事时,皇帝的种种异常举动,以及他被卸了职权,又都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这几日翻来覆去想不明白的事,背后竟然牵连了这么多皇室秘辛。

他想起,上一世自己莫名其妙的死因,十有八九就应该是皇帝的手笔了,原来他至死都不知道,杀了他的人,居然是他从前如此敬重的皇伯父,大梁的国君。

艰难抬起了头,他看着眼前两位浸淫朝堂多年的老人,问道:“这一切,你们都知道,为什么没有公之于众,为什么之前都不告诉我,又为什么,要选择现在把这些都和我说?”

长阳侯默然片刻,后道:“先帝待我和柳尚书情深义重,此事也不是我们故意瞒而不报,但,又能报给谁?朝堂如今都是他的天下,报了又有几个人会信?所以我和柳尚书在很早的时候就约定下来,如果不危及你,此事我们就守口如瓶,装聋充哑,只要能护你一世周全,至于为什么现在把这些和你说,是因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眼下他已经起了杀心,日后只会比这更甚,你如果不能将他取而代之,恐怕今夜的事只是一个开始,郡王,我们没有退路了。”

我们没有退路了,没有退路了。

梁瑾头脑一片混乱,不顾刚刚包扎好的伤口,使劲撑着头额,极其痛苦的模样。

半响,他才抬头看向一直默默无言的钟子明,问长阳侯,“那子明呢?”

长阳侯道:“他是臣放在您身边的,从来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保护您的安全。”

一个被京城人叫了这么多年的纨绔子弟,一个在万花丛中过,招惹风流的好兄弟,竟然只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

到头来,真正混账,一事无成的,只有自己。

他惨然笑了笑,“早听说了长阳侯家几个公子个个了得,本事出众,大公子更是手握一方重兵,怎么会只有子明是个只知酒肉的纨绔,这些年,侯爷费心了。”

长阳侯连说不敢,“郡王是先帝爷留下的唯一一个血脉,臣万死也要保全郡王。”

柳尚书也起身道:“柳家起于微末,若不是高祖皇帝及时拉了一把,恐怕早就死在了张家的污蔑之下,先帝爷更是视为肱股,臣此生只认一主。”

“你们叫我去和他争,我该拿什么争,如今坐在那个皇位上的人是他,怎么会是说换就能换的,就凭他出身不清不白,而我却是先帝爷的子嗣吗?到时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侯爷也说了,他今日既然已经痛下杀手,往后只会更甚,倒不如让他将我一刀了结的好,再省得连累了两位。”

梁瑾说着,闭上了眼,倒真是毫无求生的欲望。

钟子明隐约猜出来大概是因为蒋含娇的缘故,遂露出了笑,和他说,“郡王此言差矣,倒也不是没有法子,郡王只管将今夜的事原原本本和皇宫那位说,再诉个苦,装个糊涂,先放松了他的警惕,再徐徐图之。”

梁瑾抿嘴扭头,“放松警惕?该怎么放松,拿什么放松他的警惕?他会信吗?”

钟子明脸上笑意不减,“郡王的相思,便是最好的放松警惕。”

登时,梁瑾从椅子上跳起来,眸中一抹深色,“你什么意思?”

钟子明道:“圣上想看见一个纨绔,那您就做给他看,一个为情痴迷的纨绔,在圣上眼中,比什么都更让他放心。”

周遭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梁瑾眯着眼,“你是要我拿她做局?你可知此事若是把她牵扯进来,一旦失败,她会怎么样吗?”

钟子明屈身垂首,“那郡王可知,打从金陵开始,圣上的探子就一直盯在了蒋姑娘身上,您不愿拉蒋姑娘入局,殊不知在您为她挡了那一刀开始,就注定她再也不能独善其身。”

一时间,整个房间只剩下钟子明那一句‘不能独善其身’回荡。

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从一出生,就被人安排好了命运,每走一步,都是在预料之中,就连和他接触过的人和事,也都因为他,被人在暗中审视着,主宰着。

那么,他和蒋含娇的上一世呢,上一世在他不情愿的情况下,蒋含娇顺利进了王府,做了承安郡王妃,这其中,又有多少是顺其自然的?

包括婚后的种种不如意,再到最后她的香消玉殒,是否都在皇帝的眼皮底下,推波助澜,俯览尽收呢?

思及此处,他不由脊背一阵发寒,这一夜,梁瑾重新审视了自己的人生。

天蒙蒙亮,城门上阔钟敲响第三声后,四方下锁,有起早市的已经出门赶货,但更多的还是在继续沉眠好梦。

门外咚咚咚响起敲门声,守门的婆子揉了揉惺忪的眼,从罩房出来,拢了拢披着的外衣。

“谁呀。”

门外无人答话,婆子难免嘟囔起来,“这个时辰,谁大早上不睡觉跑到别人家来。”

她一壁说着,一壁下了门闩,却在开门的那一瞬间,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外头数十个穿着统一宫装的宫女太监,站成了两排,各自捧着呈满珍稀珠宝的漆盘,低眉顺眼。

为首一个胖太监居高临下看了那婆子一眼,掐着细嗓子道:“这里,可是金陵蒋四姑娘的住处?”

那婆子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早就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了,愣了一会儿才不住点头,“是是是,这里便是了,不知各位大人寻我家姑娘有什么事吗?”

胖太监一扬拂尘,“皇后娘娘口谕,宣蒋姑娘进宫面见,这是娘娘给蒋姑娘的一些赏赐,且让你家姑娘出来接旨吧。”

一听是皇后娘娘,守门婆子险些软了腿弯,忙不迭应下来,赶紧去把蒋含娇催醒。

这一夜蒋含娇也没怎么睡,几乎是睁眼到天亮,外头动静大,进来催时听说是皇后,她怔了好久,还是江梅替她套了衣裳,整了头鬓,出去接了旨意。

胖太监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最终把目光停留在蒋含娇的脸上,暗道还真是个绝色美人,即便是在皇宫那美人遍地的地方,也是佼佼者,怪道能将郡王迷成那个样子。

“还请蒋姑娘好生梳洗打扮一番,待到下午,自然有宫里的轿子来接您过去。”

说完,他就带着那些宫人离开了,江梅原想拿钱财贿赂,探个口风,却连这个机会也没有。

蒋含娇看了一眼那些赏赐,命人收拾下去,而后揉着眼道:“没用的,宫里出来的人,什么大富大贵没见过,怎么会看得上咱们这些钱,到时可能还会被扣一个居心叵测的名头,不值当。”

江梅只能干着急,“那姑娘,这可怎么办呀,皇后娘娘无缘无故召您进宫,这万一要是,要是什么不好的事...”

蒋含娇打断了她的忧心忡忡,“不是无缘无故,是因为承安郡王,而且她既派人送了这么多赏赐过来,又是光明正大用小轿抬进宫去,就必然不会有什么坏事,我想,她只是好奇,想见一见我罢了。”

梁瑾虽然不是当今圣上所生,但她早听闻他从小颇得皇帝皇后的宠爱,几乎比自己亲生的皇子更疼些,恐怕是那日她拒了梁瑾,此事传到了宫中,这才引了这么一出。

一夜未眠,她本就精神不济,稍微一用脑就觉得头痛不止,遂不再去想,吩咐江梅给自己沐浴熏香,再精心装扮,挑衣裳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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