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本是无情物[重生](59)

作者:廊下风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李如期见他喝了,这才觉得彻底满意了。

他倒在屋里的罗汉榻上,醉眼醺红,仰头望着模糊不清的天花板,絮絮叨叨说些有的没的。

他说:“顾玦,你知道么?这么多年了,我在王城,在边关,整整二十七年了……我觉得和做梦一样。”

“我每日累死累活,和朝里的老世族打交道,和军营里的下士打交道,和我周围的每一个人打交道,我每时每刻……每时每刻不在巴望着曾经我爹的那个位置,我想把那些人全都踩在脚下,让他们仰望我,拥奉我……现在我做到了,真的做到了,和做梦一样……”

“……”

他醉得神识不清,也不管有没有人在听,只混混沌沌的说着:

“他们许多人都以为……我那么拼命认真的为炀国出力,真的是为了炀国百姓,为了盛世太平,为了和我爹一样,成为顶天立地的大功臣……”

“不,其实不是的。”

“我啊,其实根本无所谓炀国太不太平,也无所谓百姓能不能安居乐业,会不会流离失所,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打仗是为了功勋,杀人是为了受人景仰,我不向往天下安宁,只向往功名利禄,我想拿着天底下最奢侈最贵重的珍宝,坐着一人之下独一无二的位置,让全天下,甚至是你,见了我都要跪地俯首,谄言令色。”

“……”

李如期闭了闭眼,叹了一声,道:“荣华富贵,万人拥簇啊,你想一想……谁不想要呢?”

他喃喃自语般的道:“我本来就是贵胄出身,本可以毫不费力就得到世人这辈子都没有的东西,之所以还要这般努力,这般费尽心思,还不是因为有所渴望……有所求吗?”

朦胧的幻境中,顾玦的神情有些模糊不清,他静默了许久,半晌,只淡淡说道:“你醉了,李如期,我让人送你回去。”

“顾玦。”

李如期喊了他一声。

侧过头来,视线似乎落在他身上,低沉道:“我知道你和我不一样。”

“……”

“你心怀天下,心地比我要善良,你不争不抢,不如我这般爱慕权势,你胸襟宽广,不会记恨于人,不像我这个人,狭隘又记仇……”李如期边说着边站了起来,眼里仍旧醉醺醺的看着顾玦,忽地笑了下,带着一身浓重的酒气靠近他,“所以啊,你总是什么都不如我。”

“……”

他身形不稳,莽莽撞撞的俯下身去,双臂撑住椅背正好将顾玦圈起来。

顾玦微愕,看到那双浑蒙又深邃的眼眸正直视着他,近在咫尺,又带着酩酊的笑意,轻飘飘地道:

“不过无所谓,只要我在这王城,哪还会叫旁人欺负了你去。”

顾玦藏在袖中的手猛缩了下,旋即意识到对方凑得实在太近了,立即别过脸去,试图将他推开,“李如期,你起开。”

李如期却理解成他是在漠视自己的好意。

不仅没起开,反而更加屹立不动,按住他的手不满道:“啧,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我如今功成名就了,要什么便有什么,难道还能亏待你一个小小的国师府不成?”

他随即又想起对方刚才为了观星这样的屁事没去参加自己归城宴,心头又是一阵火,一手攥着顾玦的手腕,一手蓦地揪住他的衣襟,眯了眯眸眼睛,吐息极近的质问道:“喂,顾玦,你是不是……”

话到一半,他在勉强清晰的视野里,看见顾玦那张白皙清秀的脸隐约红了。

李如期眸中掠过一丝疑惑,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话堵在嘴边,半晌,最后变成了:“你是不是……是不是热啊?”

“……”顾玦咬牙,故作镇定道,“我不热,你赶紧起开。”

谁知李如期见他的模样,忽地笑出来。

那双黑沉的眸里像含着星子,醉醺醺道:“我知道了……”他手抚上顾玦的脸,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对方细腻的肌肤,“三年没见,你想我了?”

顾玦眼眸瞬间震愕睁大,转过来盯着他,唇瓣动了动。

却听见李如期喃喃道:“我也想你了……”

“……”

那个时候对方的气息笼罩得太近了,耳畔被震耳欲聋的心跳盖过,顾玦根本没办法去分辨,那句话本来的含义是狎昵还是单纯别的什么。

李如期后来又对他说了许多话。

在幻境中如隔迷雾般的含糊不清。

最终,那晚的一切都变得很模糊,他们似乎说了很多,也做了很多。

不知后来是谁先吻了谁,他们炽热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在昏醉和清醒的交叠里,愈趋荒诞。

软帐深陷,灯影朦胧,眼前的一切都开始随着记忆的淡薄,彻底昏沉虚化。

火红的烛光摇晃了整夜。

金纱薄帐下,映出若隐若现的绰绰阴影。

低喘的,悱恻的,荒唐的……

如同一场镜花水月的梦,隔着经久别离的年月,再度映出了轮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第48章 不梦万相人(一)

自那日之后,李如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来国师府。

他一如既往的日日受人拥奉着,傲然恣意,意气风发,如同一道惹眼的光芒,每日来登门造访、邀约宴请的人数不胜数,身边总是围着这样或那样的一群人。

他看起来很忙,忙得没有时间去搭理顾玦。

连身为旁观者的温玹也看不出,他对那晚的事究竟是介怀,还是根本就无所谓发未发生。

直到某日夜里,李如期在酒楼下辞别了几名贵胄子弟,回到凌江君府。

彼时更深露重,深秋的风吹得很凉。他原本已经累了,但想了想,又鬼使神差的换了条路去了书房。

桌案上点了一盏昏黄的烛灯,他坐在圈椅上,披了件宽厚的暗色外袍,静静向后靠着,仰着头闭目养神,又像在想事情。

修匀的指尖有些烦躁的在花梨木扶手上一下下点着,他眉间渐渐积起烦郁,皱出了一道很深的沟壑,这样过去了半晌,他口中忽然“啧”了一声,不耐的睁开眼,看向周围。

他像是想从四周找到出一样宣泄口,但没有找到。最终拉开了花梨木立柜最底下的抽屉,里面是先前与行军有关的一些记录册本,很厚重,拿起来后下面压着几叠信纸。

那是三年之中,从王城寄往边关的所有信笺,有的来自君上,有的来自同僚,有的来自凌江君府……

李如期坐回椅子上,指尖在面前的一排信笺上划过,犹豫了片刻,最后将属于国师府的那叠拿了起来。

暖黄烛光的映照下,他的神情略显燥郁,一张张信纸在灯下铺展开来。

国师府寄来的信纸始终是城中最贵最好的那家,笔墨也统统用得讲究。上面的字迹清晰干净,整齐又不失清雅,全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顾玦给他寄去的信,都是亲手书写的,从来不曾叫旁人代笔。但上面的内容多半单调,大部分都是一本正经的卜卦之言,偶尔会在末尾附上一两句旁的。

——此战易守难攻,硬以击敌则多生变数,多加谨慎。

——三日之内,北境大雪,敌或从西南而来。天寒,切记加衣。

——时来运转,任君东西,慎防物极必反,且居安而思危。

……

李如期一张张的看过去,信中的内容大抵如此,终于在翻倒某一页的时候,他手上蓦地顿住了。

那是一张与其他完全不同的信,上面没有任何谶语,只是单纯的几句闲言。

李如期还记得那是唯一一次,他在边关军营百忙之中偶然翻起了国师府过往的那些信纸,发觉顾玦这人平时就少言寡语,写信更是无聊极了。于是一时兴起,便亲手给他写了一封。

具体写了什么,李如期自己早已不记得了,只是顾玦在回信中这样写道:

今年寒潮来之甚早,几日前夜半时分惊醒,竟觉院中梅色已现数枝,虽只含抱枝头,但心中顿宽。

昨日下朝归府,途中兴起,曾往奇珍阁一观,见一南海瑞紫青和玉,甚喜,然吝于钱囊,驻足许久,恐店主驱之,遂返。今日思来念去,犹觉不舍,再往奇珍阁,却知此物已易人手,遗憾而归,至落笔此笺前,已叹多时矣。

近日朝中太平,国盛安康,国师府闲而无事。如问趣事,细思良久,只此二三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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