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回头过去,她看了芍药两眼,两手背在背后,似乎在考虑这话。
芍药见状,正要加把努力,却被玲珑在她头上一拍,“别想这些了,快去!”
芍药见她完全不听劝,哭丧着脸去办了。
玲珑头回穿男装,格外的稀奇。对着镜子把衣裳穿好,正了正头上的帽子。
整理好之后,直接拉着芍药就上前头去。
刺史府守卫甚严,内外三层,全都是值守的士兵。玲珑这模样的确不像个男人,她身量尚可,不过只要一说话就露馅。所以她特意找了个人替她说话。
贵人都这样,有时候说话并不会亲自开口,卫兵见她自称是王妃娘家人,衣着打扮皆是华贵,代为通传,不多时回来,说刺史要见她。
玲珑直接被引进去,前面和女眷住的地方还是不太一样。处处都是冷硬的黑白两色。路上官吏个个低头快走,后面跟着捧文书的小吏,也是脚步匆匆。
玲珑在署房里的一间暗室里坐下,暗室称呼为暗室,是因为位置比较偏僻,她坐在门口,听元泓和人探讨州政。
元泓的嗓音不疾不徐,带着恰到好处的速度。
她躲在门后听着,突然听到元泓嗓音突然拔高,“既然如此,先向朝廷禀报,再决定接下来如何?”
“只是之后,若是耽误了军机,那么是你还是我来承担?”
玲珑随即听到了头磕在地上的声响,一下比一下重,砰砰作响。玲珑开了一条缝,见着长吏在下面坐着,一个官吏正对着元泓磕头,元泓摆了摆手,叫人下去。
长吏冯淼和那之前跪地磕头的官吏退了下去。
这两人退下之后,他伸手揉了揉眉心,直接往玲珑藏身的暗室看了一眼。
玲珑见状,直接推开门走出来。
此刻署房内已经是除去元泓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怎么来了?”元泓拍了拍自己身边,示意她过去。
玲珑毫不客气的坐了过来,“你怎么知道是我?”
“自称王妃娘家人,岳父之前三令五申,也不是谁都有昙郎那么大的胆子,思来想去也只有你了。”
说着元泓看她几眼,“有话和我说?”
玲珑掐着时辰来的,她不会在他公务缠身的时候过来,现在这个时候,正好是用膳的时候,用膳之后还有半个时辰的休息。
玲珑把父亲的回信说了,元泓不由得失笑,“孩子心性,岳父这么说也是有他的道理。”他顿了下,“此事会有人去做的。”
玲珑睁大了眼,“难道你早就料到了?”
“高家得罪人太多,有很多人其实和夭夭一样,不想看到他们继续嚣张跋扈下去。”元泓点了点书案,玲珑凑过去,给他整理书案。
“得罪的人太多了,就没有那么多人见着他们好。”元泓说着,见玲珑双目灼灼的盯着他。
元泓咳嗽一声,“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如此笃定,玲珑有些狐疑的盯着他,玲珑也没打算亲自让父兄出手,只是让他们去敲一敲边鼓,到时候自然有人愿意出头。
毕竟立子杀母,说到底有违人伦,皇帝年幼丧母,若是有人提起来,胜算不小。
“你难道真的找人了?”
元泓失笑,“我何必找人?”
他伸手在她头上敲了下,力道挺小,带着点儿那么宠溺。
“你就是心思太多,许多事都想要自己去做,但有些事,你不必动手,推波助澜,旁边敲击两句,到时候自然有人替你办到。”
说着,元泓让人把午膳端上来,他白日里天不亮的时候就起来了,除去早上用的那些东西,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吃什么。
“难道今日除去早上我令人准备的那些,你都没有吃甚么东西?”
“太忙了,赶不上。”元泓让伺候的仆役下去,自己动手盛了一碗米粥,推到玲珑面前,“正好夭夭也来了,陪我一起用饭。”
玲珑点头。
自从来了晋阳,元泓忙起来,就连玲珑都能好几日都见不着他人。
她才持起双箸,还没来得及吃一口菜,又听到门外的脚步声。
“大王,府外有人,又自称是王妃娘家人,特意过来拜见大王。”
元泓直接看向玲珑,玲珑也是满脸迷惑,元泓让人把求见的人带上来,才一打照面,就见着门外少年嘴甜的喊,“姐夫!”
玲珑目瞪口呆,“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苏昙浑身上下风尘仆仆,浑身上下就剩下一张脸勉强还能看出个原来的模样。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署房里,还有别人在,回头过去就见着了玲珑。这下是真的面色如土了,“阿姐你怎么在这?”
元泓看了好会这对姐弟,发现玲珑也真的不知道,这小子竟然会跑过来。
“你怎么来了?”元泓早已经见识过苏昙的胆大,再见一回,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苏昙没有听到元泓这话有半点责怪的意思,当即就有了精神,“我是来投奔姐夫……”他说着看了一眼玲珑,见着玲珑的脸色不好,“还有姐姐的。”
“投奔?”玲珑上下打量了好会,苏昙这一身的样子,的确是过来投奔的。
“好好的,投奔甚么?”玲珑语气不善,“家里难道还少了你的地方?”
苏昙听得头皮发紧,只是笑嘻嘻的去看元泓,“姐夫,我都来了,总不能把我赶出去吧?”
“中书学不上了?”元泓问。
苏昙摸摸脑袋,“中书学也没有甚么意思,一日到晚都是读那些经典,再要不然就是当众背书。若是背的滚瓜烂熟,那就是极好了。”
这话也就只有少年人才说的出来,元泓有些想笑,回头见到玲珑两眼冒火的盯着这个小舅子,还是咳嗽了一声,“夭夭,人都来了。总不能把人赶回去。”
玲珑抬手起来,作势要打。
苏昙怪叫一声,立刻就伏低身子,一副宁可被打,也不愿意回去的样子。来之前他就做好了打算,反正姐姐这关是必须要过的,被打几下也无关痛痒。只要能留下来。
元泓捉住她的手,好声劝了好几次,玲珑终于才放过了苏昙,元泓吩咐人添了碗筷,让苏昙一起用饭。
一顿饭用完,元泓让人先送苏昙去休息,苏昙临走时候,依依不舍,看的玲珑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我这个弟弟,现在满心满眼的就剩下你一个了。”
元泓看了一眼玲珑,“小孩子心性罢了,其实这样也好。”
“好甚么,吵吵闹闹的。”玲珑说着,过去写信。苏昙这样子,看着是偷跑出来的,家里这会恐怕已经知道了,还得写信过去安抚。
苏昙到了刺史府,就和在自家里一样,只不过眼巴巴的瞅着元泓,想要元泓把他带在身边。
元泓曾经带他上过沙场,虽然和他一块呆在中军,不必亲自上沙场厮杀,但除此之外,什么对他也没有遮挡。指挥作战,杀戮满地,一概也没瞒着。平常人见着,至少也要做一个月的噩梦。苏昙倒是适应良好,而且还能很快跟上骑兵的步伐。
他也有提拔这个小舅子的心思,只是之前看岳父岳母的意思,还是想要将小儿子留在身边几年,他也就不作声了。
苏昙跟着过来了,他也没有把人送回去的打算。留在刺史府里,苏昙过的快活。
元泓马上就要出兵打仗,前方朝廷引入了柔然,但战事还没有有明晰的走向,下了令,让他这个刺史带兵镇压。
他对此意见驾轻就熟,临走之前,他特意带上玲珑去外面骑马一会。
自从到晋阳之后,他总是有数不清的公务,有时候一连几日都不见不着人。现在临走,还是想陪她一会。
玲珑喜出望外,特意换了衣裳和他一块出去。元泓公务缠身,她忙着和那些贵妇打交道,也没有多少精力出来游山玩水,一直到现在,晋阳城郊她都没去过。
不过到了城郊之后,玲珑满心的欢心,也没有多少了,一样的平地,一样的山峦。和洛阳城郊相比,除了没有那么多平地之外,基本上差别不大。
“听说晋阳的冬日要格外寒冷,为夫给夭夭猎一头狐狸,做个手筒如何?”元泓一边调试弓弦,一边回首问。
玲珑正满心嫌弃,听到元泓这问话,点头,“那我还要白色的。”
元泓仔细端详了下她的肌肤,“红色的更好,衬夭夭的肤色。”说着,元泓回头看了一眼玲珑,“夭夭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