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彤摇摇头,默不作声地拉起袖子,她手腕莹白纤细看着跟出嫁前并无两样,她也是三十岁的人了,手腕上生出了不少蜘蛛丝一样的细纹。
“母亲,你可得为我做主,我才回家两月房里已经丢了不少东西,之前那些簪钗首饰也就罢了,可人心不足蛇吞象,这次丢的竟然是您给我的陪嫁镯子,也怪我平日里忍气吞声把家贼的胃口养大了,现如今连这样贵重的物件都给顺手牵羊拿了去。”元彤满腔委屈与气愤。
老太太握着女儿的手,眼神一严,“元府竟然有这样胆大包天的贼人,传出去我们元府的脸面往哪儿搁,我年纪大了,你和樱丫头把那贼人捉住后找人牙子发卖了。”
得了老太太的授意,元彤擦擦眼角就出去了,虽说是在南山院丢失的东西,但是难免和溶溶院、疏烟斋没有干系,这把火要是烧起来一个都别想跑。
元彤带着□□个女使婆子先从南山院搜起来,最先搜的是今日进过元彤屋子的人,不过宁梁斜也进过屋子,他第一个被划入信任名册的。元樱得知消息连忙出来,正巧听到一个女使的哭嚎。
“你们别碰我,我日后可是梁哥儿的小娘,你们都给我小心些。”说话的名叫彩霞,她被两个力气大的婆子架拖到元彤面前。
一见着元彤,说话如同放炮竹一样的彩霞才乖乖闭了嘴,婆子用力把彩霞丢摔在地,受了点刺激彩霞立刻又炸毛地瞪着那两个青面婆子。
“这些都从她屋子里搜出来的。”一个婆子把妆奁盒打开,里面皆是些价值连铺的簪钗坠子等物,尤其是那只金累丝攒珠簪子,哪里是她这个身份的人用的起的,还有一堆衣裳,多是些暴露的衣物。
元彤看着那些衣物眉头一皱,腾地从椅子上站起,“你这个小贱人平常就是依靠这些衣物勾引梁哥儿的?”
跪趴在地的彩霞瑟瑟发抖,她说话也变得不利索,想要辩白几句就听到元彤已下令,“科考在即,你这小蹄子勾引我儿,害的梁哥儿无心温书,给我按住了打。”
一个“打”字吓得彩霞泪珠成型地滚出来,她声音有些喑哑,“娘子不可,我已经怀了身子,这可是公子的。”
什么?听到这噩耗,元彤瞪圆眼睛看着钱妈妈,又一时支撑不住地坐摊在椅子上,片刻,元彤压抑着声音气急:“你这小贱人分明是想毁了我儿子,他还未娶大娘子还未得功名,你是想毁了我儿子。”
宁梁斜是元彤日后的依靠,她托儿带口地回娘家要想再嫁难上加难,宁家那个混账子因为官府逼着他写和离书一气之下将宁梁斜和宁檀深的名字从族谱上划去,如今她的儿还没议亲身边的丫鬟就有了身子,这日后可如何是好。
跪在地上的彩霞哭哭啼啼,“娘子看在我有身子的份上就放过我罢,夜里的地上如何寒凉万一我这肚子没保住可如何是好?”
后半句话倒是给了元彤一个提醒,她煞白的脸色又涨成肝红色,“你的卖身契和籍契可还在我母亲手里,你一个小丫鬟怎么会有这么多珍贵的首饰,定是偷的我的,那只金累丝攒珠簪子就是前阵子我屋里头丢的那件。我打不得你,但是你跪还是跪得。”
“我没有偷东西,那些首饰都是公子送给我的,您要是不信可以把公子找来对质。”彩霞拼命挣脱那些婆子的手想要澄清。
正准备起身的元彤看这小蹄子竟然敢把脏水泼到她儿子身上,今天要不钉死了她,要么她儿子会被推到闲言碎语的漩涡中心,要么她小题大做成为众人的笑柄。
“你在这儿哭哭啼啼这么久了那边书房的公子可有出来看你一眼?你这口无遮拦的小蹄子竟然也敢拉着我儿子下水,他是什么身份何时短过吃穿用度,你别以为他出来了就会为你抗下这罪过。”元彤咬牙瞪着彩霞,见她开口又要吐出宁梁斜来,连忙让人堵了她的嘴。
元樱和宁檀深是一起出来的,彩霞已经被几个婆子逼得跪在院中,大雪还未完全消融,况且彩霞有了孩子身子骨虚弱,这要是跪上三四个时辰恐怕会有不测。
“姑母,今夜院子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没来知会我一声?”元樱看彩霞时,那丫鬟楚楚可怜地望着元樱,眼里如刀刻般都是求救的词。
元彤心里还是不把元樱当外人看的,“这儿是我母亲的院子,我先去问过了她的意思,后来想着总是南山院丢东西手脚不干净的贼人就在院中,这院子里横竖不过十几个女使,就不想惊扰你等我拿了家贼再说,竟不想动静闹的这样大,给你添麻烦了。”
元彤与元樱亲近,拉着她的手进了自己的屋子,倒是她的亲生女儿宁檀深像个贴身女使跟在她身后当屏风。
“姑母做事雷厉风行,才一顿饭的功夫丫鬟已经捉住了,不知姑母要如何处置她?”元樱跟着她进屋,她又唤人走了上了茶。
元彤吹开雪白的茶末已经就闻见了清香,她姿态娴雅,“那丫鬟不知天高地厚心肠黑的连我的陪嫁都敢偷,这怎么能轻饶了她,就让她在院子里跪上一夜,要是明日悔了就留下,要是她冥顽不化就找个人牙子发卖了。”
她这话的意思是发卖不发卖的还要看今天跪一夜她的肚子能不能扁下去,元樱吃了一口茶,“姑母这里的茶汤色极正,水痕也是久久不散的。”
“我房里的茶一直是钱妈妈点的,她有一手点茶和煎茶的功夫,你要是喜欢平日里多来吃上一盏茶。”元彤乐呵呵地笑了两声,余光又瞥到宁檀深身上,她还是沉闷着吃茶,这些天听说她每夜都去找元樱切磋针线活顺便说说体己话。
和宁檀深待的这些天,元樱发现宁檀深的点茶是不到火候的,既然元彤身边的妈妈惯常做这些,怎么就没教教宁檀深,元樱困惑地吃了一口茶。
彩霞的事终究是牵扯到元彤傍身的儿子,这事元樱不宜插手,何况如今她管家,家中出了这样的丑事怕是要落一个治家不严、御下无道的名声,元樱吃了半盏茶便告辞了,走时让人给彩霞送去了蒲团和披风,天寒地冻的,这样跪上一夜,明日天亮这肚子怕是保不住了,那就省得她多受些苦头,省得回头再落一个苛待奴仆的名声。
“我刚才还真怕你说彩霞有了肚子跪不得。”宁檀深一出屋子脸上就有了笑容,整个人也活跃多了。
元樱和她贴得近,“那可怎么成,我们刚出来就知道彩霞有了肚子,回头姑母疑虑我知而不报,又或者怪我偏袒彩霞要毁她儿子的前程,或左或右我都是有错的,再说本就是彩霞成心往梁哥儿房里钻的,这路是她自己选择的,后果自然由她自己承担,只是苦了还没成型的孩子。”
她叹了一口气,抬头看月亮,旁边的枯树上撒了点白雪,白雪杆头立着一名白衣男子,甚是衬景,只是他脸色不佳,说来也对,宁檀深粘着自己有些日子里,这些天元樱都没顾得上和他说上话,看他的脸色怕是闷坏了。
“你笑什么?”浑身镀了一层月辉的元樱看着矜贵清楚,宁檀深细细在脑中过滤了一下刚才的话,她可没说笑话逗她。
第34章 【34】什么歪理
月光倾泻,浸沐在月光之如同身临酒缸,元樱看着赵晢怨妇一般立在枝头像吃了几盏酒似的要醉了去,她摇头否认,“没什么。”
“那你为何脸红了?”宁檀深左右乱看可始终没看出个什么好歹来,见元樱又要否认,宁檀深抬手触了触她的脸,“你瞧瞧,脸分明还是热的。”
真要追究起来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元樱携着宁檀深回屋,外头冷的很,回到屋子里哈口气都是暖和的。
夜已经深了,宁檀深看着今夜还要睡在这屋子里,她钻进被窝抬手拍了拍身边空着的位置,“表姐,我给你暖好被窝了快过来。”
元樱笑着,“今天发生这样大的事,听说收拾了彩霞后姑母又去梁哥儿的屋子里闹腾了一阵。”
宁檀深拉了拉被子满脸的不放心上,“我母亲是最把我哥当心肝宝贝的,都是同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前者为玉后者为瓦。”
“你怎么能把自己比作瓦,你可是正经的嫡出女儿。”元樱侧着身子看她。
“嫡出的又如何庶出的又如何,宁家这种小门小户女儿家的总是没有一天好日子过,从小到大不管家里发生什么事,母亲抓到什么错处,挨骂受骂的总会是我,我那个哥哥总是个完人似的。”宁檀深一肚子的苦水,倾倒出来是要酸掉大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