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条小路孤零零。
他在冒着危险,
誓死将我心中挂牵,
我要变成一只伶俐的小鸟,
立刻飞到爱人的身边,
我要变成一只伶俐的小鸟,
立刻飞到爱人的身边,
在这大雪纷纷飞舞的早晨,
战斗还在残酷地进行。
我要勇敢地为他包扎伤口,
从那战火中救他出来。
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
整个夜晚,沿西镇都被焰火焚烧的尘灰蒙盖。从王都出发,共计两千名士兵,其中金袍卫共计一百二十名,银袍卫共计一千八百八十名。然而现如今,金袍卫目前共计四十六名,损失七十四名,银袍卫共计一千七百六十七名,损失一百十三名。一共损失一百八十七名。
医官结束了检查,低声告诉守在玛丽·珍身侧的国王陛下:“陛下,这位夫人伤痛过度郁结于心,虽然昏迷,但好在,并没有严重外伤。另外,我还检查出一事,但并不能确定……”
“什么?”
那中年医官有些同情的长叹一口气,方才在广场,这女子如何悲伤景象他是历历在目:“陛下,这位夫人,有可能已经怀孕了。”
周围的人都露出惊诧神情。
“可……一个月前,他们还在教堂里。”
医官道:“不不不,可能没有一个月。我只检查出非常微弱的反应,很有可能,这位太太只怀孕几天。”
几天……
彼得低头打量着床上沉睡的妇人,叹息着留下杰西卡陪在她身边,与韦德转身出了帐篷。远远空地上,火葬仍然在继续,那些高高升起的火焰像是烧灼在他心头。
帐篷外,从城墙中还能听歌声还不断传来。
“我的小路伸向远方,
请你带领我,
我的小路呀,
跟着爱人到遥远地边疆。
请你带领我,
我的小路呀。”
“韦德,你听过光照会中,关于‘盘世之蛇’的传说吗?”
他身边的男人侧过头来看他。彼得在他怀里找了一个温暖的位置,低声开口:“盘世之蛇的通身神力来源于凡俗的‘快乐’‘幸福’‘喜悦’,它一天天的长大,凡俗之中痛苦便越多。而那些快乐渐渐在它腹中形成了一枚蛇蛋。它因这枚新生儿而产生痛苦,可它却不愿放弃自己的子嗣。”
“然后它让光明神为它取子?”
“嗯。光明神答应了盘世之蛇,但他告诉它,想取出蛇卵,必须剖开它的身体,将它一直以来吞噬的快乐全部释放出来。”彼得哽咽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即便如此,盘世之蛇都愿意。它……愿意用自己的死,恕清一切,换来它子嗣诞生。”
韦德把外套裹在他身上。
“杰西卡说,玛丽·珍来的一路上都在看一张教经里的版画图。那张就是盘世之蛇取子!那是哈利带在身边的!他从头到尾都知道要发生什么,可他……可他……”
“彼得,这是战争。”
“我毁了玛丽·珍的未来,她的梦。”
“……如果可以,我们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可这就是战争。亲爱的,这就是战争……”
他的男孩紧靠在他肩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但他知道他左肩膀一点点湿润了开来。
可有什么办法,这就是战争。他抬眼,望过那些燃烧的火堆,听着那渐渐飘远的歌声,伸手轻抚着他的恋人的头发。
第五卷·完
第六卷 完结卷
第78章
他在黑暗之中抬头望去,铁青色的乌云沉沉压下,覆盖一片苍茫,乌鸦嘶嚎,遍地狼烟,他无法动弹他的腿。低下头,遍地血腥,尸体就横在他周围。他张嘴想要喊叫,但是喉咙之中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周围景象突然变幻,失去了色彩的村庄、麦田,奔腾不息的河流、山川,那些从他身边扬蹄奔跑的马与羊群,狂吠的犬冲上来追赶着奔跑的羊群。他看见了穿过村庄小路的尽头站着的人,他看见了梅婶,看见了本叔。
我在这——他想大喊,可他却根本没法说话。他想要跑过去,然而脚下的路却越来越远,越来越长。一切都令他惶恐,心脏不停地跳动。黑暗侵袭,铁青色的乌云朝着他肩膀上压来。嘶嚎声从四面传来,那些让人感到害怕的吼叫接连响起。他想逃离,却深陷泥泞,他想呼救,却无法出声。
彼得将思维一点点从这梦境泥沼中拔出来,他吃力的眨着酸胀的眼睛,入目是黑色丝绒帷幔,圆形的穹顶与四面垂挂下来的黑色流苏。他听着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张嘴,嘶哑着说着:“水……给我……水……”
“给您,陛下。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有一双手伸过来托起他的后背,清凉润滑的液体顺着他干燥的喉咙往下,缓解了他体内的这份烧灼。那双体温偏低的手贴上他的额头,彼得终于努力将目光聚焦看清了坐在他床边的人。查尔斯看着他将水喝光后,把杯子递给身后的医师,像哄孩子那样轻拍着他的背:“感觉好些了吗?你的体温降下去了,要不要先吃点什么?”
“我……我睡了几天?”
他有些不大记得昏迷前的事情了。他们抵达了铁冬城堡,也参与了战事。他……他应该是在战场上受伤昏迷的。
“三天,陛下。现在已经是傍晚。战斗早已结束,这一次我们赢了,菲斯克的军队退去了麦卡伊河对岸。在夏天过去之前,他势必会再发动一次攻击,菲斯克本人已经离开赫拉都城前往边境了,最后一战,他一定会自己亲自指挥。”查尔斯伸手托着他下腋,让他能在床上坐起来,并伸手查看着他肩膀上的伤势,“您的伤口已经自动愈合。在您昏迷期间我一直在您嘴上擦蜂蜜给您喂水,如果您一直都醒不过来,可能我就得请巫医过来了。不过幸好,您比我想象的更加坚强一些。”
彼得看了看四周,窗帘拉着,屋中昏暗,他躺在柔软的羽床上,身上还盖着厚厚的羊毛毯和羽绒被。屋子里很暖和,炉火整日不间断地烧。他看见了床边查尔斯用的空轮椅,抬头,对上了男人温和的笑容。
他还记得当初刚抵达铁冬堡垒看见查尔斯时自己的愤怒,那时他真的恨不得去兰舍尔阵营里把那个混蛋揪出来狠狠揍一顿。
“韦德……还有,王都……王都有什么消息吗?”
“别着急,陛下。比起那些我对您的情况更加关心。”门外有侍从拿了食物进来,彼得听查尔斯与他低声回答,“当然,请您放心吧,韦德跟罗根他们一块去执行任务,很快就会回来。他们答应了我,会回来吃晚餐的。王都那边,我收到了班纳主教的来信,奥斯本夫人已经抵达教会。她将在那举办他丈夫的葬礼。”
哦,玛丽·珍。想到那姑娘离开时的背影,彼得又一次感到喉口一窒,他派了足够人马护送她回去,那姑娘亲手点燃了焚烧她丈夫尸首的篝火。她捧着那一罐骨灰,踏上回程,黑色面纱之下是一双早已哭干了泪水通红的双眼。
“喝些肉汤吧,彼得,补充一些体力,韦德很快就回来了。”
查尔斯在他面前摆下了小桌,把餐盘放上来,又将那只银勺塞进了国王陛下的手中,像面对自己年幼兄弟那样揉了揉他的头,叹了口气:“也是我太心急了一些。控制的事情,可以再往后延迟。眼下战况紧急,让您舍弃那份难能可贵的能力,是我失策了。”
彼得喝了口汤,他抬头望了他一眼。
“不,查尔斯。这不关你的事。”他努力让自己恢复体力,睡太久了,他的手因此有些颤抖,温热松软的肉糜在他口腔中揉碎开来,填满了他的齿缝唇舌,他喝了口汤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是我自己要求的。我不能在战场上还容许自己像一个怪物一样。告诉我,查尔斯,那天我中箭以后,有造成什么损失吗?”
是了,他一点点回忆起来了。刀剑、血光、厮杀声。还有一把朝着他胸口射来的箭镞。战场上刀剑无眼,受伤是家常便饭,但令彼得担心的是自己受伤之后的状态。他已不是第一次会变成那种吐出杀人白丝的怪物了,他可不希望每一次自己受伤都会变成那样。一次两次杀死的是敌人,可三次四次呢?如果他的战友、臣子、士兵因为他丧命当如何?如若他以后不只是在受伤时会变成那个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