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翔在事情平息后的复盘会上疯狂输出。大道理也讲了,细节分析也做了,未来的饼画完,苦口婆心再劝一轮,最后他本子一摔,喘口气坐下来直指周南俞: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其实周南俞从被围堵那刻开始就已经选了最好的应对方式,他一向让他省心,这次被拍归根结底也不是他的错。事后宋以翔说什么他都配合,不闹性子,说一不二,让人很快没了脾气。就当是给走出保护伞的大少爷上一堂课了,宋以翔这么想着。
直到周南俞郑重地,跟所有人说了句:
“对不起。”
“说‘对不起’没有什么用,但是我的确欠大家一句道歉。”
“还有谢谢。因为这种事费心这么久,辛苦了。”
“抱歉。”
宋以翔望着周南俞只写着疲倦和歉意的那张脸,下一句“那你和你那个小哥现在到底什么关系”愣是没问出来。
楚笑飞早就听不下去了,他赶紧圆场,“南哥微博粉丝还涨了,气质杀狗,都在吹他男友力高呢,也不都是……”
话没说完北河和顾辉一左一右各踹了他一脚。
也不都是坏事……吗?
周南俞目光平淡,口吻如常,他会准点来公司报道,完成所有他需要做的事情。国庆后不久组合就要开始巡演了,他们的日程会一直排到年底,大家目标统一,至少要给这一年画上完整的句号,也给AB5好好地画上一个句号。
没有人察觉到异常,因为周南俞表现得太正常。他仿佛丝毫不受围堵事件的影响,在XE内部甚至被说成教科书式的沉稳。
所有工作都按部就班地进展,再在国庆假期面前迎来短歇。
然后自十月二日开始,周南俞消失了。
楚笑飞的爸妈去美国探望他的姐姐顺便度假,所以他没回颐都,在宿舍打打游戏写写歌,闲出了屁。一到法定长假,首都巍城的街道相较以往空旷出大半,他开车出去兜了几圈,忍着没上玉山,掉了个头往周南俞家开,想找这哥聊聊人生。
既然思莱回意大利了,那周南俞不在宿舍就在家——他理所应当这么觉得,就像他二十几号的时候问周南俞和思莱怎么样了,周南俞轻描淡写说了句没事,他就觉得俩人只是开始跨国恋了。
结果周南俞没回他消息,没接他电话,到了他家,杨东桦疑惑道:“南南三天前就走了啊。”
“不是临时有工作吗?”
“啊……对。”楚笑飞挤出个笑脸,“我记错时间了。没事,阿姨国庆快乐。”
一转身他开始觉得不对。
国庆有工作不奇怪,北河也还在剧组跟着赶进度补镜头。可是周南俞能有什么事三天不回家,楚笑飞一瞬间脑洞大开,心说他不能为爱远赴意大利了吧?仔细想想不太可能,再被拍到一次谁出轨撕逼都救不了。
他不敢找宋以翔,便在其他人那里拐弯抹角问了一圈。
没有人知道周南俞在哪。
隔日傍晚,周南俞还是失联,楚笑飞开始着急了。
“我认识他十几年头一次觉得他这——么能让人担心。”楚笑飞头痛道,“是我的问题吗?关心则乱?”
“不是你的问题……现在是第四天了?”电话那头的北河停顿了片刻,轻声道,“你确定他和思莱没事吗?”
“……我不确定?”
楚笑飞伸头望了望眼前漆黑一片房子,院子里的灯都关了,通往璀璨威尼斯的门闭合,它在夜幕下显得毫无生机。
他上一次看到它还是送思莱回来的时候。王思莱这个人,无论神采奕奕还是沉默不语都也给他这个旁观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不难想起他们在这里告别的画面,和周南俞一样,思莱跟他说谢谢,还有抱歉。
他还说——
在这里我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我艹!”楚笑飞惊道,“坏了,我理解错了,他俩可能真分手了……怎么办?”
北河跟他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
再晚一点,周南俞回信了。
简简单单一句:没事,别担心。
楚笑飞立刻打过去,对面已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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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到周南俞是十月七日的晚上。
假期最后一天,成员们都回了宿舍,周景也在,宋以翔随时可能过来查岗,楚笑飞和北河躲在阳台上吹风。
“明天复工,今晚他再不回来怎么办?”楚笑飞一脸生无可恋,“报警吗?狗血连续剧终于走到了这步吗?你们能不能对我这个工具人好一点?”
北河扒着栏杆远眺,“再等等……”
这日风大,天上没有云,太阳正在落下,蓝黑色逐渐掌管的天空,又高又宽阔。天上有几颗人够不到的星辰,地面上也都是人抓不牢的灯火。
北河伸出手,夜风溜过他的指缝。
“其实我问了齐辰。”他小声道,“要说谁的话比较有参考价值,那就是齐辰了。我问他觉得周南这个时候会在做什么,齐辰说——不用担心。”
楚笑飞翻了个白眼,“这句话他本人也跟我说了。”
“嗯,齐辰说周南可能需要独自安静几天,所以八成在哪个酒店里一个人呆着,他只是不想说话不想见人,今晚,最迟明天早上,他应该会回来的……我只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分手?”
北河问楚笑飞,“不会只是因为被拍了就分手吧?因为跨国?”
——因为一个荒唐的,三十天的限定。
也因为他们凑巧太登对。
楚笑飞叹息。他不抱希望地给周南俞发了句:周南俞,你到底在哪?
过了片刻,周南俞回了他一个酒店定位,还有一个房间号,附言房卡找前台拿。
楚笑飞驱车抵达那个酒店的时候,夕阳的最后一缕光消失了。他看了眼房间号,哑然失笑,这人倒好,自闭也不亏待自己,国贸酒店七十七层顶层套房,一晚上四千五。
而等楚笑飞见到周南俞,他就知道了,周南俞选择这里是因为高度。
房间门一开,立刻重重地被甩到墙上。套房的窗户大开,穿堂风刮过。玻璃被气流震的闷声作响。就算已经提前通风,空气里还是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烟草味道。厚重的避光窗帘泛起波浪,外层薄纱扬起,周南俞站在这二者之间,俯瞰着巍城的明明灭灭的灯火。
楚笑飞怔了怔,关上门。来自走廊上的光线消失,套房里一片漆黑,只有落地窗外的世界是亮的。这里太高了,看首都二环的主干道也如一条蚂蚁细线,高到仿佛离天空真的近了许多。对面大厦楼顶的航行灯通红着,风里滚过南来的航班呼啸而过的声音。
可是再高人也抓不住星星,抓不住机翼。慢慢拉上窗,他还被困在这里。
楚笑飞在黑暗里站了一会儿,打开了灯。
虽然他做好了心理建设,而且周南俞的样子并没有很糟糕,但等对方转过身来对上视线,楚笑飞还是心里一惊。
就因为周南俞看起来太正常了。
他面向他犹如面向镜头,站的很直,黑色衬衫上没有一丝皱褶,没有胡茬,耳目清明,犹如最英俊最没有破绽的雕塑,坦然承受万千爱意或审视。
可是不应该是这样的。
楚笑飞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他面前,他需要改一下独白:楚笑飞认识周南俞十几年,头一次感到这么心痛。因为他可以看到一个透明的壳,本来壳上有许多开孔,面向亲近的人的时候,面向已经远走的威尼斯的时候,有光可以落进去,也有生动的气息可以吐出来。
但是现在那个壳又封闭了起来,密不透风。
窗开的再大,风吹得再响,都没有用。
楚笑飞张了张嘴,“……你还好吗?”
问完他知道自己又说了句废话。
这可是周南俞——什么都好什么都可以什么都没事。楚笑飞想到这个就生气,可没等他再说什么,周南俞出了声。
仔细看,他的眼睛红了一圈,不是航行灯,只是黑色里的一点暗红。
“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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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30日,这一年的倒数第二天,AB5的冬季巡演从亚洲转了一圈又回到巍城,最后收官。而前一晚,娱乐圈又因为这个组合激起了舆论浪潮。
官方简单明了地宣布了五个个人工作室的成立。未来的走向已经很明显,李其安将在来年春天发布第二张solo专辑,慢慢转型成单纯的歌者。顾辉因为腰伤会休息一段时间,有亲近的舞者朋友透露,之后他会开一家自己的舞社,从台前转到幕后编舞,他可能跳不了多久了,但是可以通过下一代偶像把他的舞一直演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