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哲忙凑到他耳边,舌头打卷着说道,“我告诉啊,周寅不是好人,你千万离他远点!”
又是这句话,听得他多少有些哭笑不得,“那我此时离他远点,你是不是就会摔在地上?”
曲哲嘴角弯了下,“你在笑话我,我没喝多!现在还能将皇上今日所说之事,全部记录下来。”说着,便向桌案边使劲。
“好好好,你没喝多。今日不记了,明日再记。”薛子安拉着他,连哄带拽,好不容易才弄到床上。“殿下暂且在此休息,明日一早我会差人送您回府。”
“你千万听曲某一句...”曲哲伸手拉住他,“离狗皇帝远点...别去漠北...千万别去漠北...”
薛子安被拉着手,虽不明二皇子口中究竟说了些什么,但瞧他模样酒醉中藏着不安,于是轻声说了句,“好,我不去。”
曲哲听了这话,心里方稍稍宽慰。“不去好...不去就对了...”
“殿下快休息吧。”
薛子安在床边几乎守了一夜,待到天明时分,二皇子才安分下来。他刚歪在床边准备小憩会,一个微弱的声音含糊着嘀咕道,“我好想吐...”
“等下,我去给你拿...”
“呕...”
还没等薛子安起身,二皇子已经身子一歪,吐在他怀里。
“殿下…”薛子安扭过头,冲鼻的气味差点把他也恶心吐了。
“咳咳咳...呕...”
薛子安:“......”
床上、身上被吐了几个来回,折腾近一刻钟后,曲哲觉得肠子快被吐出来了,终于在干呕几次后停了下来,抬眼瞧着几近崩溃的薛子安,嘶哑着嗓子问道,“你怎么在我床上?”
“这是我的床。”
曲哲脑子里断断续续的片段开始拼凑,两坛酒,把豆腐当做玉玺,执意要去为皇上写起居注,好像还说了别让他去漠北?
不对呀,自己不是来催促薛老将军的奏章吗?!
再一看这屋内摆设,还真不是自己房间!
曲哲刚准备起身,但脑袋却似要裂了般,而且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他挣扎几下,在最后一丝力气耗尽后,又踏踏实实躺回薛子安床上。
第9章 逐雷啊
薛子安换了身衣服,但发酵后酒糟冲人的气味依旧在鼻息间萦绕,久久不能散去。
他本以为二皇子吐完会尽快起床回府,毕竟醉酒又吐在大臣家里总归不是件光彩之事。但当他走回屋子才发现,二皇子不但没走,而且依旧安安稳稳躺在那满是秽物的床褥之上。
难道不觉得味大吗?
曲哲听到响动,微微转过头,浑身一点力气都使不出,只能皱下眉,用眼神流露出自己有多无助。
薛子安看着一大滩秽物边上,二皇子满眼期待的望着自己,“殿下,不起床?”
“头好晕...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那我扶你起来?”
曲哲点头,伸出手臂不着力的搭在薛子安肩上。薛子安俯身,直接将他圈在怀里。
曲哲顺势向里钻了钻,他的身体靠起来很结实,凑近了会有暖暖的气息。“你身上,好热啊。”
“嗯?有吗?”二皇子身子软得如面条一般,偎在臂弯里足像抱了只小猫。
“嗯,正好我手冷。”曲哲瞧他矜持到一本正经,心下坏笑,猛然将冰凉的手伸进薛子安后颈。
脖子上一阵彻骨寒意,他下意识耸了下肩,却小心将怀里人拉得更近。
曲哲险些撞在薛子安唇边,抬眼是双如夜星般的眸子,还有微微抿起的嘴角。
“殿...殿下...”薛子安扭扭脖子,喉结不自然滑动一下,似乎身子都跟着变得紧绷起来。
也是啊,十几岁的少年,遇到这种状况,是该慌乱些才对。哪像自己,一朝活了三十载,现今又侥幸重来一回。此时看到这种场面,倒是觉得格外有趣。
曲哲轻轻咬起下唇,手指不安分的勾到薛子安耳后。
呦呦呦,居然脸红了!
“薛小少爷,水我打好了!”丫头端着盆温水,冒冒失失冲进屋内,但眼前...“啊!!!”
自家少爷正抱着衣衫不整的二皇子!而且二皇子的手!居然伸进小少爷衣服里了!“我我我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嘭!”屋门被重重关上,震得薛子安身子一颤。
“嘶,震死我了,你家下人也太冒失了吧?”曲哲忍不住想笑,但嗓子吐得发紧,又咳了起来。
薛子安转身将他放在椅子上,脸色沉得难看,“烦请殿下还是不要拿臣取笑。”
“取笑?咳咳,我如何拿你取笑了?”
“你刚刚...”有些话还真是难以启齿,总不能说,你刚刚摸我了!
“我刚刚?刚刚不是你主动要扶我的吗?”
嘿?倒打一耙还挺厉害!“算了,无事。”
“咳咳咳”曲哲本想再逗逗他,但又觉眼前一阵眩晕,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一阵恶心涌上心头,张开嘴便如开闸泄洪般,又吐了起来。
“呕...咳咳...”
靠!狗皇帝什么身子骨啊?还吐起来没完了!只怕是到了二十三岁,即便不亡国也是个短命鬼!“呕...”
只是胃里一早就被吐空了,现在只能呕出些水和胆汁,嘴里又苦又涩,简直快要就地成仙。
“殿下,你还好吧?怎么又吐了?”
刚刚还一脸埋怨,现在看到二皇子吐得趴在椅子上,身子还止不住发抖,薛子安心中难免泛起阵怜悯,“我这就去备辆马车送你回府。”
“别!一想着被关在车里晃一路,我就觉得恶心。”
薛子安站在原地想了想,朝屋外大喊一声“备马!”
曲哲叹了口气,“我不会骑马。”
“皇子不是从小学骑射吗?”
曲哲白了他一眼,小声嘀咕,“从小?我从小学的是放牛耕地。”
“什么?”
“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骑马?你有没有点同情心啊?”
薛子安沉默的看着他,眼中繁复不可一言尽述,“算了。”他似乎下了不小决心,抓过二皇子的衣服甩手丢过去,“我们同骑一匹。”
“啊?”
简单收拾一下,二人便起身准备回二皇子府上。
薛子安的马,名叫逐雷,通体雪白,矫健高大,几年后曾陪他驰骋疆场数载,只可惜最后也死在漠北。
此时瞧着眼前的高头大马,曲哲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一切都还在,一切都还好,这种感觉,让人莫名感动。
家仆:“殿下,上马吧。”
他被两名家仆连托带架弄上马背,薛子安则一翻身坐在他身后。
“我去!这马…也太高了吧?”曲哲吓得向后缩身。
“别怕,它很听我的话。”
薛子安轻轻夹了下马腹,怎料逐雷嘶鸣一声高扬前蹄。
“啊啊啊啊!”曲哲觉得自己快被掀翻下马,“这叫听你话?你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薛子安一把拉住缰绳,另一只手则环在二皇子腰上,“也许,逐雷不喜欢别人骑它。”
曲哲被他紧紧扣在怀里,连惊吓带慌乱,心跳得如一通乱鼓。逐雷终于安静下来,原地转了几圈,才吐着粗气不情愿的向前走去。
薛子安慢慢把手松开,可曲哲一点没有从他怀里起来的意思,依旧如一滩软泥般靠着他。
“哎...”
曲哲歪歪头,“你叹什么气啊?”
“殿下,您好歹是位皇子,这样出现在市井之中,不觉有失身份吗?”
“不啊,挺舒服的。”
“......”
两人骑在马上,身后跟着一队家兵。
从薛府到二皇子府上必须要经过一条最繁闹的街市,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而来,百姓们则驻足街头,三三两两开始谈论。
“这俩男人是谁呀?”
“后面的好像是薛府三少爷,前面这位...”
“前面这位你们居然不知道?!他可是当今二皇子殿下!”
“呦,这位二殿下长得也太俊俏了!”
“人们私下都说,二皇子有凤仪之姿。”
“可他和薛统领什么关系?你们瞧,两人这模样...”
“两人这模样还挺般配!薛小少爷早年便有军中第一儒将的美称。”
“啧啧啧,你们快看!二殿下在偷笑呢!该不是听到咱们的话了吧?”
“快低头!快低头!”
薛子安用力抽了下缰绳,咬着后牙根问道,“你躺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