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站了一会儿,才被人扶了下去。
各大臣紧接着一并下去了,世家公子小姐随之其后零零散散地下去了。
唐映摇瞧着那兵队渐渐远行,慢慢变小,最终消失在视线之内。
日头已经升上来了,空气中伴着点儿湿漉漉的味道。
唐映摇打了个喷嚏,转身欲回去补个回笼觉。
一转身,便瞧见城墙之上,还站着一个人。
他正好穿着唐映摇那日,命车夫还回去的那件颜色老气横秋的衣裳。
不得不说,这老气横秋的颜色,他穿上,确实不老气,还显得十分清隽稳重。
只是郡主此刻瞧见这衣裳,委实有些……
毕竟她靠着这衣裳找了借口,坑了他百两黄金,虽说是他不义在先……
对,就是他不义在先,退了婚约。
她有什么好躲闪的,那百两黄金,是她应当拿的,他退了婚约,叫她在这京城中,不,不止她,叫整个国公府,都颜面大失。
这以后,还有谁会来聘一个被王府退婚的郡主?
她敲来那百两黄金,还是少的。
郡主想着,觉得自己有道理极了,简直不能再有道理了。
于是,十分有底气的郡主耿直了脖子,挺直了腰板,目不斜视地要从世子身旁经过。
若是他开口唤她,不论是歉意亦或是哀求,她都是不会理的,就让他独自在这城墙的冷风中懊悔吧。
她回去就要大办赏花宴,办十次。
齐聚京城中所有的世家才俊,选上一个比他年轻,比他貌美,比他满腹经纶的公子,叫他瞧着自己和那公子在一起,黯然神伤去吧——
“哎呦……”
郡主脑袋里的想法太激烈,一个没注意脚下,“噗通”一声被重重地绊倒在地。
剧痛传来,她恶狠狠地朝顾昭瞪了过去,泪眼朦胧地发现,他离她还有三步远呢。
这是怎么回事,郡主瞧向自己摔倒的地方,欲哭无泪地发现,地上翘起了一块儿地砖。
搞什么,堂堂京城,天子脚下,竟然还有不平的路,来绊倒她一个郡主。
实在是太痛了,郡主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试着要起身,可刚一动,脚踝便传来锥心刺骨地疼,叫她丝毫不敢动弹。
泪眼朦胧间,她瞧见顾昭似乎走了过来,经过她身边时,小郡主忙伸手拽住了他的衣摆。
她抬脸去瞧他,泪眼朦胧,人畜无害。
顾昭一怔,他本就没打算走,这郡主摆出如此可怜兮兮的神色作甚。
她方才不是还要傲视群雄吗?
顾昭欲笑,可似乎如此情势不太妥当,他只得绷着嘴角,不敢去看郡主的眼睛,侧过头去瞧她的伤势。
他的手刚轻轻抚上她的脚踝,郡主便十分敏感地一颤,她朝后头小心缩了缩。
“疼,你别摸。”语气中哭腔满满。
他瞧着她衣裳也脏了,遂将外袍脱下盖住她,将她自地上抱起,郡主怕再摔着,忙条件反射地勾住了他的脖子。
却在他怀中兀自懊恼,明明可以十分冰冷地离开,现下却搞得一团糟,连路都不能走,还要依仗这个人。
郡主心中,憋屈得厉害。
她瞧着自己身上盖着的衣裳,想起曾经,在护国寺,他也是这般无奈地将衣裳为她披上,将她抱起。
那时他对她,平心而论,其实是不错的。
哎,为何,为何偏偏要退婚约呢?
郡主心中一叹,这么一想,他曾经给的甜,便都成了涩。
顾昭抱着她慢慢下了城墙,望了一眼她的脚踝,不动声色道,“你这脚伤得有些厉害,须得找个医馆瞧一瞧。”
她点点头,“我回府之后叫人去请大夫。”
“不行,要立刻去看。”
她瞪大了双眼,“伤得竟有那么严重吗?”
世子的神色变得不自然了起来,他轻轻咳了一声,没开口,只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他曾说自己懂些医术的,郡主心中不疑有他,便答应了下来。
幸而现下时辰尚早,街上没那么多人,郡主便不必闪躲,安心窝在他怀中。
不一会儿,便到了医馆,他抱着她刚入了门,立刻便迎上了一个大夫,瞧见二人这般模样,忙问道,“不知尊夫人怎么了,可是何处不舒服?”
夫人?什么夫人,她明明……
“嗯,她扭到脚了,店中可有女大夫?”
“这不巧啊,店中原是有个女大夫的,只是昨日告了今日的假。”
“店中可有伤药,给我一份亦可。”
“有有有……”
大夫说着,忙从药台下取出一瓶药拿了过来,细细嘱咐道。
“公子将此药涂一些在手上,轻轻帮尊夫人捂上一会儿,三个时辰一次,涂上一日便能好了,要小心叫尊夫人这两日不可走太多路。”
顾昭点头,“可有隔间?”
“有的,公子随我来。”大夫领着顾昭去了隔间,将药放下,为他们关上了门。
终于清净了,方才那大夫,似乎跟她作对般的,一口一个尊夫人……
“我来帮你涂药。”
“我不要。”
他攥着药瓶,抬眼静静瞧她。
郡主的气焰在他的注视下一寸一寸地矮了下去。
“疼……”她弱弱地辩解着。
他伸手扶住她的小腿,安抚道,“你且稍稍忍忍,我轻些……”
他伸手褪了她的鞋子和袜子,郡主暴露在空气中的莹白的脚趾微微颤抖着,纤细的脚踝此刻红肿一片。
顾昭将药倒了些在手上,抹开了些之后捂上了她的踝骨。
有些冰凉的触感叫郡主情不自禁地蜷缩了脚尖,她咬住了下唇,努力叫自己不出声呼痛。
顾昭感受到她没那么抗拒了,试探地轻轻揉着。
被旁人攥住了脚踝这样揉着,郡主全身都是紧绷着的,他这般温柔对待的那处此刻痛中又带着些撩人心扉的痒,委实磨人。
药被一点点吸收,顾昭终于收回了手,帮这郡主小心穿好鞋袜,再将她抱起出了医馆。
亲自将她送上马车之后,世子深深瞧了她一眼,正欲离开,郡主攥住了他的袖子,声音软而糯,“你的衣裳。”
她正欲从身上将外袍拿起来还给他,却被他按了下来,“不必了,你衣裳脏了,盖着吧。”
郡主没再坚持,只又道,“我回府之后,便差人送还给你。”
她本意是要与他撇清关系的。
谁知世子叹了口气,无奈道,“顾王府并无多少百两黄金了……”
经不住她这般一来二去的折腾……
郡主听得脸颊一红。
第43章
回府之后,郡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药还在顾昭那里——
方才走的时候他没交给她。
郡主仔细地回想了一番,却发现自己实在想不到那药叫什么名字了,毕竟她连药瓶子都没碰到过,只是在药馆大夫拿出来时看了一眼。
若是此时再唤个大夫来府上,定是会惊扰到父亲的。
他为人父,爱之切,素来爱小题大做,若叫他知晓自己脚伤了,定然是会一直念叨的。
郡主生平最怕旁人唠叨,想想便觉得不妙,还是莫让他知晓罢。
这般想着,郡主张口使唤了一个随侍,让他寻来车夫。
车夫须臾便到了。
唐映摇瞧见人来了,将手上的衣裳拎了起来,“你去……”
车夫瞧见那衣裳,“噗通”一下,自己的左脚绊到了右脚,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车夫瞧着那件自己前不久才还了的衣裳,面如死灰。
他不知道这衣裳,是如何又回到郡主手中的。
也无怪他不知晓,早晨送唐映摇去城门外的车夫,是唐国公的车夫,如今又被唐映摇使唤过来的,是她自己的车夫。
车夫早上未驾车,自然不知晓郡主将衣裳摔脏这回事。
车夫哀嚎,“郡主,我真的上有老,下有小……”
郡主听他哀嚎得直头疼,她稍稍调整了神色,一个凌厉地眼风扫了过去,车夫忙委屈闭嘴,却依旧泪眼汪汪。
郡主只得无奈道,“你给我备车,我亲自去顾王府……”
车夫如得了恩典一般,慌忙去备了车。
到了顾王府,守门侍从瞧出是国公府的马车,忙过来相迎。
车内,小郡主嗓音清脆道,“你们家世子呢?我找他。”
“回郡主,我家世子未在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