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里什么都有(39)

即便,他没有逐星窥探魂灵的本事,他也仍然能够分辨得出,如今的慕羡礼,的确就是当初的魏明宗。

两人之间开始沉默。

又好像此刻,他们都陷入了同样的回忆里。

沉重多过欢喜。

到底不算得是什么令人开心的记忆。

后来,逐星缩进了慕云殊的被窝里,把被子裹紧,然后抱着他的腰,她说,“云殊,闭上眼睛吧。”

微苦的药香就在鼻间,好像还带着旁的冷沁香味,出奇的好闻,她贴着他的衣襟,嗅了嗅。

慕云殊低垂着眼帘,却只能看见她乌黑的发顶。

于是他伸出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望他。

“逐星,”

他忽然唤她的名字。

这一刻,逐星像是被他眼底柔软的光晃了眼睛。

“嗯?”她轻轻地应。

慕云殊弯了弯唇角,忽然低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

“明天我们出去吧。”

他忽然说。

“出去?”逐星反应了一下,眼睛忽然亮起来。

“那,那我可以去坐车吗?”她还没有坐过。

“可以。”他说。

“那我可以去吃好吃的吗?”

“可以。”

“我还想买漂亮的衣服……”

“好。”

……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

是对彼此温柔的宽慰,也是对彼此的片刻纵容。

后来,在慕云殊以为,逐星已经在他怀里睡着的时候,他却忽然听见她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云殊。”

此刻,逐星钻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睛,嗓音也有些模糊,像是已经带着些许的困意,“能再见到陛下,你开心吗?”

他答,“开心。”

“我也很开心。”逐星忍不住弯起唇角。

“所以云殊,我们只要记着开心的事情就好了。”

“我会陪着你的。”

所有过往的痛苦悲欢,都已经是千年前的尘埃,一吹就散。

如同当年的慕攸曾那样盼望逐星能够快乐一样,

逐星也同样希望,他能从当年所有的好与不好里挣脱出来,从此以后,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而这一次,她也想保护他。

雨声悄停,长夜寂寂。

钻在他怀里的女孩儿忽然在黑夜里往上一探,温软的唇印在他的脸颊。

慕云殊的手比脑子反应要快,在她亲完就要缩进被子里的时候,准确地捏住了她的脸颊。

“……?”逐星被他捏着右脸,眨了眨眼睛。

后来,她就被他推进了另一张被子里,并摸着黑用被子把她裹成了一个蚕蛹。

逐星气鼓鼓地背着他。

小气鬼。

第25章 一起出门

也不知道慕云殊是怎么给她裹得被子,逐星睡梦里忽然地蹬也没能蹬开,这一觉睡过去,她已经捂了一身的汗。

一夜雨过,碧空如洗。

回廊里积着浅薄的水,那是昨夜被风吹着飘进回廊,冲刷在木制地面上的雨水。

如簇的芭蕉叶上仍然还有没被初升阳光的温度蒸发掉的雨水露珠,凝在叶片之间,偶尔滑落几滴晶莹剔透。

逐星还没有睁开眼睛,就先打了个哈欠。

有人推开了窗,逐星刚睁开眼睛,就被从窗外洒进来的阳光刺得忍不住伸手去挡在自己的眼前。

适应了光线后,她抬眼就看见了站在那边窗前的慕云殊。

今天天气好像很好。

他迎着阳光站在那里,敛着眉眼,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好像是换了一副银色边框的眼镜,镜片透明,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半边冷淡的光影。

他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短袖衫,是比较宽松的款式,搭着一条休闲裤,一双白色的板鞋。

或许是因为他并不常穿短袖,所以他手臂的肌肤也尤其白皙,虽然并没有多么明显的肌肉轮廓,线条却仍然流畅柔和。

乌黑微卷的短发,苍白无暇的面庞,耳廓泛着微微的粉色,他半垂着眼,睫毛偶尔一颤。

“醒了?”

慕云殊回头,就看见那个缩在被子里的女孩儿,正用那样一双清透的眼睛望着他,于是他走到桌子那里,倒了一杯水。

他把那杯水捧到逐星眼前,“喝水。”

逐星乖乖地接过来,捧着杯子喝了几口。

也是这个时候,慕云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正在喝水的女孩儿,或许因为夜里睡觉杯子裹得太紧,热得她的脸蛋都有些发红,额头上还有细微的小汗珠。

收敛目光,他接过她手里的那只玻璃杯,说,“去洗个澡吧。”

逐星点头。

她被热得出了一身汗,是该洗个澡。

因为慕家除了贺姨之外就没有住着任何女性,但慕云殊又没有办法去找贺姨要衣服,所以逐星就只能继续穿着自己那些不合时代的衣裙。

那些都是千年前的衣裳,是她存在自己的小袋子里的。

等逐星洗完澡出来,贺姨就在外头敲了门。

或许是因为昨天夜里,慕云殊在雨地里的那一跪,让慕羡礼始终觉得不□□稳,这一夜觉也没睡好。

于是这会儿,他就叫贺姨过来,让慕云殊去他那边吃早餐。

逐星自然也跟着去了。

但却只能站在那儿,看着他们父子两个吃饭。

慕羡礼是看不见逐星的,逐星却能在这个时候,再将昨天晚上她就已经见过的这个中年男人再细细打量了一番。

他就是陛下啊。

一样的魂灵,相同的面容。

就是……就是胡子被剃得干干净净。

虽然逐星对于魏明宗的情感,并不像慕云殊那样深刻。

但是逐星也的确很惦念他。

或许是因为,在她无力解救当初那个要被送到魏都的禁宫里,沦为宦官的少年慕攸时,是他金口玉言,降下圣旨,救了慕攸。

或是因为,在平漾苑的画学里的那四年,他是慕攸最为敬重的老师。

亦或是因为,在她当初跑到藏书楼里去玩儿,却因为灵力不稳,而显露身形,躲在书柜里瑟瑟发抖的时候,那位打开柜门找书的帝王,却对她笑得很和蔼。

他甚至还把他自己最喜欢的糕点都给了她。

或许在他眼里,她只是个因为犯了事,躲在柜子里的小宫女。

后来逐星还跟着他去湖畔钓过鱼。

他不像是一个皇帝,倒像是她和慕攸住的那个院子的隔壁的那位老先生。

一身的书卷气,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会眯成一条缝。

所以逐星记得他,也怀念他。

大约是他们桌上摆着的蟹黄包太诱人,逐星渐渐地把目光从慕羡礼的身上,移到了桌上的那一笼蟹黄包上。

她无声地吞咽了口水。

彼时,她的小蘑菇们悄无声息地跑出来,发出咕噜的声音,很像是一个人饿了的时候,发出的声音。

逐星回头瞪了它们一眼。

它们又开始了。

学着她饿肚子的时候的声音。

原本逐星身为一只灵,她是不会有饥饿的感觉的,但或许是在画中世界里轮回了太多次,她真切地体会过了人类的各种情感,也包括饥饿,所以这倒使得她有了一种要和人类一样一日三餐的惯性。

一时半会儿,还真改不掉。

慕羡礼和慕云殊同时听见了,都不约而同地抬眼看向对方。

蟹黄包慕云殊是不能吃的,这是贺姨专做给慕羡礼的。

原本慕云殊已经将面前的小碗里的粥喝光了,但慕羡礼好像以为那声音是从他的肚子里发出来的,所以就拿过了他的碗,又替他盛了一碗。

于是,“我吃饱了”这一句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就这么被慕云殊咽了下去。

“我看你胃口好些了。”慕羡礼像是有些欣慰。

“……嗯。”

慕云殊机械地往嘴里喂了一口粥,偏头瞥了站在那儿的逐星一眼。

逐星浑身僵硬。

她连忙指向自己身后的那几只罪魁祸首,然后摇摇头,表示不是她。

这时,那只脑门儿上有着弯月牙儿的小蘑菇忽然飘到了慕羡礼的身后。

慕云殊眉心一跳,总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果然,它在半空飘啊飘,忽然有可疑的气体飘散出来,并伴随着一声“噗”。

慕羡礼听见了,吃蟹黄包的动作一顿。

慕云殊的反应极快,“父亲,您最近肠胃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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