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物结情:结缘香(7)

作者:一勺冷水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院中央激烈对峙的父子二人似是丝毫不顾及应素这个当事人已在眼前,没有丝毫要在外人前避讳的意思。

“父亲若生气,只管惩处儿子便是了,但儿子当真不懂,为何您竟能说出哪怕叫我去养一院子的小倌,也不许同雪色往来的言语!”

那锦袍的半老男子看着脊背挺直的何光,气急地将藤条摔在地上,指着何光怒道:“不孝子!你当年不肯潜心读书,不愿娶妻生子也就罢了,想着你是次子,上头有你大哥顶着,纵容着你一世快活也好。断袖就断袖,但你可知你那应雪色是朝廷命官啊!朝廷命官!”

“何光,你这是在害我何家啊!”

“你可知我何家几代人稳坐皇商第一世家的位置靠的是什么?是不依附权贵,只供奉天子!你可知朝中派系林立,每一个官员背后都是千丝万缕的纠葛。应素是一路科考做的官,他的同窗、同榜、好友、恩师,这背后的林林总总你都清楚明白吗?”

“一着不慎,便是大厦倾覆,何光,你可曾想过这些?”

何光的父亲痛心疾首地指着何光,连手臂也跟着颤抖起来,似是伤心失望到了极处的模样,背过身子不再看何光一眼。

“纵了你二十余载,竟是如此结果。若你执意要同你那应素一处,为父也就只能当你死了,免得牵连家族。”

看着这父子反目的场景,应素只觉得脑中的血一阵阵上涌,口中又泛起了药汤的苦味,那挥之不去的苦意逼得他忍不住想要干呕。被家丁阻拦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何光挺直的脊背慢慢弯下,对着何老爷缓缓地磕下一个头。

一下,接着一下,一次次砸在应素的心上。

那一年新春,京城所有的人家都记得那场铺天盖地下了三日的大雪,以及何家三日未歇的哀乐。据说何家的次子在一次行商途中遭遇悍匪,不幸坠崖身亡。何家痛失嫡子的同时,主动上书愿出资支持朝廷剿匪,圣心甚慰,赐了何家死去的嫡次子一个封号。

大雪过后,烟火爆竹里,辞旧迎新。

应素府上却是一派惨淡的气息,没有丝毫佳节的喜悦之感,下人们也都束手束脚地不敢作声,只因他们的主家已经病了好些时日。

“雪色,被赶出家门断绝关系的是我,被当成死人追了封号的也是我,我不曾在意,为何你却迟迟不肯释怀?”

何光端着一碗新热好的药放在桌上,轻轻将裹在厚厚被褥中的应素扶起。应素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一圈,颧骨微有些凸起,青白的脸颊没有丝毫血色,竟已是一副久病的模样。

应素抬手抚向何光的脸颊,被何光一把握住了手,他的手一片冰凉,淡青色的血管被惨白的肌肤衬着,处处透着衰败的气息。

抬头看向何光,应素竟痴痴地笑了,笑着笑着眼中带了泪。

“映之,到如今这般地步,你可后悔?”

“是了,你定然是不悔的。”

“可害你至此,我悔了。我后悔……”

轻轻呢喃着,应素忽地猛烈咳嗽起来,待到终于平复后,他已是咳得满眼是泪,口中一阵阵泛着苦意,他轻轻抬起手背,惨白的皮肤上,是一抹刺眼的红。

看着那一抹血色,应素复又低喃起来。

“雪色!雪色!起身喝药后再睡。”

肩膀被人推搡着,应素眼前一片模糊,待到重新恢复清明后,他看向眼前一脸担忧端着药碗看着自己的人,轻轻眨了眨眼睛,几滴泪落了下来。

“映之,我后悔了。”

低头看向盖在身上的锦被,应素低低道,不敢看何光的神情。谁知何光并未接话,只是将碗放下,坐到应素身边担忧地抚了抚他的额头。

“还好没有再烧起来,方才喂了你几次药也不曾下去多少,本以为你是嫌苦想要喂些蜜水给你,照旧是一点也下不去。既然醒了,便快些喝药。”

“秋雨寒凉,就不该由着你的性子,若是昨晚迫着你去用热水沐浴一番,也不会病成这样。”

应素茫然地看向絮叨不止的何光,环顾着熟悉的屋子,怔怔开口。

“年里时分,哪里来的秋雨?要说也该是大雪,下了三日……”

何光似是被噎了一下,气得把应素又用被子裹了一层,端起药碗轻轻吹了吹,舀起一勺送到应素的嘴边。

“喝药,再不快些痊愈应大人你怕是要烧糊涂了,届时我可赔不起史馆一位翰林学士。”

应素张口咽下那勺浅褐色的药汁,熟悉的苦意重新溢满了整个口腔,他吞咽了一下想要再饮下何光递到他嘴边的一勺子,谁知却干呕起来。

何光赶忙起身端了另一只青瓷小碗来,喂到应素的唇边。

“冲冲苦味,等这一剂药喝完,我请大夫换一个方子。雪色暂且忍忍,大夫说退了烧便不用再喝这副药。”

温暖的蜂蜜水冲淡了药汁的苦味,应素竭力回想着当下的现状,奈何被病气蒙了神志,到最后他只拉住何光的手,犹豫着问了一句。

“映之,现下是什么时节?”

“九月初八,明个儿是重阳。”

“你家中……”

“好了好了,不许再多思多虑,待到你身子好了咱们时日多的是,随你盘问。但当下只有雪色你快些喝药,才是头等事。”

端起那一碗药,何光有些发愁地叹了口气。

“你昏睡时灌不下去,方才只饮了一勺子又开始干呕,雪色要不试试捏了鼻子一口咽下?”

应素笑了笑,接过何光手中的药碗,闭了眼睛一饮而尽。

苦怕什么呢?此刻他太需要这苦意来让自己确定,这不是他们仅有一面之缘的那个雪天,也不是那大雪三日的春节,而是真真正正他们相遇的那一个秋日。

一场幻梦,历尽浮生。

行差踏错一步,他们两人,便会真的错失了彼此。

应素忽然觉得庆幸。

文渊阁并无一名叫做陆恒崔的大学士,他也从未见过何光的家人。

但他很快没有时间多想,他的唇被何光吻住,温热甘甜的水流被送入口中,咽下被喂到口里的蜜水后,何光又与他唇齿厮磨了良久。

口舌之间已然全是甜意。

“我与雪色此番也算是‘同甘共苦’,待到雪色痊愈,欠我的,我可要全数讨回。”

何光轻笑了一声,将应素又按回了床上,替他拉紧了被子。

“再睡一觉,等我回来。皇上不日便要纳西凉的公主为妃,还有些事务需要与人交接。晚饭前,我定会归来。”

应素轻轻点头算是回应,安然阖了眼睛。

梦中相逢的那人已在身侧,从今往后,只愿一夜无梦就已足够。

第5章 有香三柱结尘缘

等到应素身子大好已是七八日之后的事情,其间何光衣不解带照料,应素虽是病中身子不适,但一则两情相悦,二则相逢恨晚,情生意动间搂作一团胡天胡地也是寻常。若非何光着意克制,只怕就要在应素病中行了禽兽之举。

是以当应素身体无恙之后,两人都忍不住松下一口气。

月明星稀夜,良辰美景天。

何光在应素府中呆了这不短的时日,将阖府上下理顺的倒是比应素这个主人还要清楚明白,不知从何处添置来许多日用家常,从沐浴的香露到后厨的佐料,俱是被他更换个掉底。

应素自浴桶中舀起一瓢热水浇下,在蒸腾的热气里脸色绯红,静默了一阵子,下定决心地从水中起身,带起一片哗啦啦的水声。

用柔软的巾子擦净了身上的水珠,应素裹上何光为他备下的内衫,只松松系好了衣带便回了自己的卧房。

何光也是刚沐浴过后的样子,浓黑的发丝偶尔落下几滴水珠,见到应素的模样,何光抬手为他将领口紧了些,有些责怪地开口。

“身子才将将复原,若是着了凉,少不得再病一场。”

应素并不答话,而是走到多宝格前,取出了那一只银制的香炉。

自与何光真切相遇以来,距离上一次用到这只香炉,竟已有恍如隔世之感。

何光看到应素接连取出的几样东西,自是明了缘故,看到那金玉镶嵌其上的檀木盒,忍不住笑了一笑。

“那道长真是好生偏心,予我的线香不过用几根茅草捆扎,而雪色的竟如此精致。”

应素嗔了何光一眼,接口道:“百两白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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