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给钱!”
“他肯定不敢要!谁敢要啊!”我否定了。
“咱也买一箱特别贵的牛奶去!”
“前边有20箱了!”我无奈地摇摇头。
“电话卡!”
“无聊!你觉得一个教授,会像你一样买电话充值卡吗?看到没,10米外就是移动营业厅。”其实,我内心觉得电话卡挺不错的。
而且,这时候,手机移动上网远远达不到,给手机充值,要么是电话卡,要么就得到手机号相关营业厅。
……
天马上就要黑了,我们终于能够看到宋副教授住的那幢楼了。
“成泽,顺着卡的思路想。”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豁然开朗了。
“购物卡!”一语中的,其实到了这个份儿上,再想不出来,我们俩直接笨死算了。
于是,我继续排队,成泽去这座城市连锁店最多的那家超市买卡去了。离宋教授家5分钟距离外,就有一家这样的超市。
……
等到城市霓虹灯只照得见它脚下一片土地的时候,终于轮到我和成泽了。
我举眼一望后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后边又长长地排出了这个小区。
如果我是宋副教授,我真不敢这样做,树大招风啊。可宋副教授敢。
所以,也不知道人家咋想的。
……
“呀!怎么是方磊啊?”宋副教授从镜片后边惊讶地看着我。
“我们马上就要从学校滚蛋了,在离开之前,来看看宋教授哈。”我亲切地笑着,跟宋副教授说。
宋副教授看着我,也呵呵笑:“这位是?”
“这是我的同宿舍兄弟,一个班的,叫成泽。成功的成,恩泽的泽。”我介绍道,生怕宋副教授,记不住成泽的名字。
“不会吧,方磊,你三笔字,竟然没过?”宋副教授狐疑地看着我。
“没,我过了,是他,成泽。”我尴尬地笑笑。
“你应该提前给我打个招呼的。”宋副教授呵呵地笑。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我的脸肯定红得不得了。
我使眼色给成泽。
成泽举起了购物卡,这孙子,竟然在卡后边粘了一条纸带,上边将自己的院系班学号姓名都写上了。
200元的卡。相对于2007年6月份这个时间来讲,也算是相当出手大方了。
我把卡放到茶几上,“宋教授,这是成泽的一点儿心意。你可不能拒绝啊。这小子钢笔字写得特别不错,就是运气太差了。”
宋副教授依旧呵呵笑着,“不用的,方磊,不能送这啊!你们学生会帮过我们不少忙。”
“宋教授千万别客气,我还想着,走之前叫上您和学生处的老师,一起吃个饭呢。”我也呵呵笑着。
整个过程,那张卡一直静静地躺在茶几上。
……
西瓜在我们进门的时候,宋副教授就看见了。我和成泽礼貌地拒绝了宋师母一起吃晚饭的邀请,退出了宋副教授家。
猛然间,觉得身上都是汗,感觉还有一些冷,心也狂跳不止。做坏事,真他娘的是惊险啊。我碰了碰成泽,他一句话没多说,可他的白衬衫,已经全部汗透了。
第五十九章:穷母亲穷父亲
我是在“看望”宋副教授结束的那个晚上,收到父亲电话的,母亲住院,病危。
按父亲的意思,正是我面临毕业、找工作的关键时刻,暂时不要告诉我,等母亲好转些了再跟我说。可母亲眼瞅着就快不行了,在舅舅们的劝说下,父亲给我打了电话。父亲在电话里让我不要担心,只说是母亲想见我,让我放心地来,不要着急。
我听到这话的时候,身子立刻打了一个冷颤。
因为,电话那端,母亲没有跟我说哪怕一个字。但凡母亲能够说话,肯定会跟我通话的。
我立刻意识到了,母亲这次病危的严重性。
……
母亲原先身子很是强壮,一直到我上小学三年级,弟弟6岁前,她都是以强壮、好胜、能吃苦的形象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而且,母亲比较专横,特别是对我的教育,我从小很怕母亲,因为我很淘气,常常逼着母亲把专横拿出来用。
我也怕父亲,因为家里种地产出,完全不够家里用度,父亲就外出帮人做木工活儿,早出晚归,有时候一周才回来一两天。记忆中,村子里的男人们,大多数都是这样。否则,那家人就一定是省吃俭用,结果还穷得不行。
……
我们家没有房子,于是,一直就租住在亲戚家闲置的房子里。
那是一所五间的房子,中间三大间,东边一间,西边一间,我们一家四口,就住在东边的一间中,外边是搭的一个小棚子,算做厨房。东间和中间三大间堂屋联通的门,被紧紧关上,还贴了纸,然后被一个平常擀面的半个人高的面案给挡着了。
那时候,我有强烈的愿望,特别想打开堂屋的门,进去看看。但每一次都被母亲阻止了,她说那里边放的是亲威的东西,丢了赔钱事小,丢脸事大。
……
那时候家里很穷,这种穷带给了我很深刻的印象。
我最深刻的一次,我那年10岁,弟弟那年4岁。弟弟被姥姥带走去照看管一段,父亲出去帮工去了。我和妈妈在家里。
有一天晚上,还没有到晚饭的时候,母亲突然就骑着自行车,拿着一把铁锹出门去了。
我正愣神间,母亲突然回来了,她给了我一袋面包,并告诉我说:“磊,我要去浇白菜地了,好不容易轮上咱们家了。这是面包,准备明天看你姥姥和弟弟的,你只能吃一个啊,记住了。”
我“嗯”了一声。母亲出门时,还不忘记又说一遍:“只能吃一个啊。”
母亲说完就出门了,天黑压压地下来了。
……
我始终不明白,母亲和父亲为什么每年都要种那该死的白菜。在我14岁之前,能够记事起的8年里,这些该死的洋白菜土白菜们,没有哪一年的价钱超过2毛钱。只要它们上了1毛钱,父亲母亲就屁颠屁颠,高兴得跟个啥一样。
那样子,就像捡着了钱一样。
可大多数年份,它们都被5分6分卖掉了,只有一小半可以卖到1毛或1毛5。白菜亩产8000—10000斤左右。按照平均1毛钱一斤卖,亩产9000斤来算,一亩地只能卖900元左右,而实际往往是500或者600多。
甚至有两年,白菜都被成车成车的卖,那种车,大到可以把2亩地的白菜全部装下。这样多的菜,就是一个四口之家全部的收入了。这2亩菜,不管是公家收,还是私人收,300块钱一车就卖掉了。有时候,心好的收菜人,会多给菜主10块20块的。
更可怕的两年是,完全没有人收,除了自家吃的,难以保存的白菜,绝大多数就生生烂在了地里。
因为,收的价格,都不值得费功夫,把白菜给“砍”出来收拾好。
母亲说,两亩地1500元的收入,有800元是投入。其实,只赚了700元。
我曾问过母亲,那为什么不把家里一家四口的5.2亩地全部种成白菜?
“你傻啊!如果全种成白菜,不种玉米和小麦了,咱们家吃啥,拿啥交公粮啊?”我那时对这句话印象特别深刻。我突然觉得,母亲父亲他们好傻好傻,有着一亩三分地,就穷傻过着,满足地过着,一点儿也不闹腾着做点生意啥的。
虽然白菜价和粮食价每年都在上涨,父亲打工赚的钱,每年都在增加,可有些东西涨得更快了些,比如盖房子、上学、看病、衣服……于是,父亲母亲,还有像他们一样的人,就得带着贫穷老去,甚至中途就被病魔带走了。
……
母亲给我的面包,被我很轻松地掰成了四个,但我再不知道怎么分成8个。其实黑暗的环境下,那点点儿的煤油灯下,我看不到那掰开的两个中间,还有一条线,再顺着这条线掰,是能够轻松掰成两个的。
于是,我就吃了两个。
吃完了,我放好剩下的面包,守着煤油灯等母亲。
在我的童年记忆里,我似乎怎么也想不起电灯来,记忆里只有煤油灯,而且隔三差五,就有卖煤油的人在村子里叫卖。卖煤油的人,也成为村子里大妈大娘和妇女们最喜欢的对象,因为他给大家带来光明。
村子里,每家每户都有一盏煤油灯。往灯里放进煤油,煤油里放个废旧棉花做成的焾子,然后就发出光和热来,当然,也发出煤油的臭味来。煤油灯的式样很多,有铜的,有琉璃的,有玻璃的,有铁的,甚至有银的,传说中还有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