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世界那么脏，那么恶心，那么丑陋，不该容纳韩菲这样的存在，也不该习惯她这样的存在。
秦澈知道，却放纵了，在那个夜晚，在她说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时候，他鬼使神差的允许了她的靠近。
允许了她的步步紧逼。
在时间的流淌中，成为了他的劫。
韩菲心疼坏了，她忍不住靠近了他，细细的看着他的手，上面的痕迹有些已经凝成了血痕，像是刮到了利器弄伤的。
韩菲拿出了膏药，道：“我给你上药。”
“嗯。”
他不再抗拒。
韩菲聚精会神的将膏药挖出来，细细的给他涂抹上，眼神认真的像是在做着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一般。
“下次，不要这样了。”
她突然说道。
他不言。
韩菲也不管，继续开口：“我被抓住了，但是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有办法脱身的，你看我这不就没事了吗？虽然皇后找我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差点就没有绷住了，但是我还是活得好好的，皇后还试图招揽我呢！”
话到后面，语气已经有些上扬了。
当她知道秦澈根本不是真的想要赶她走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皇后是不是和你有仇？她想让我监视你，让我和你成婚，然后将你的情况都告诉她，她是个很厉害的女人，所以我不敢试探她，怕露出了马脚，所以不能帮你探听消息了。”
韩菲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一边处理完了一只手，给他另一只手上药。
“对了，你知道吗？在阿玛宫有人想要陷害我，她知道我每个晚上都不在房间里，但是估计不知道我去了哪里，否则也不会随意给我捏造出来一个奸夫了，哼，找奸夫也不会找个身强体壮的，找了个这么一个不举的人，还得亏我是个黄花大闺女！”
韩菲一时说上了瘾，压根忘记了这些话在这个年代是多么惊天动地。
“为什么不说。”
韩菲一愣，“说什么？”
“为什么不说，你真正去了哪里。为什么要被污蔑？”
韩菲停下了手，低着头，不说话。
秦澈却执着的要一个答案。
“韩菲，告诉我。”
韩菲哼了一声，“我不想告诉你。”
她就是不想告诉他，她喜欢上他了，她不能允许别人伤害他，哪怕她的实力多么渺小，她也想保护他，哪怕只有一点点都好。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打算将所有的事情都隐瞒下来。
韩菲不是傻的，秦澈身为一个王爷却长时间留在这里肯定有什么隐情，而这个隐情最大的特点，就是隐秘。
姑嬷嬷能不分青红皂白只是猜测她懂医术就将她找来，而不是去请一个真正的大夫过来，从这一点来看，就非同小可了。
第91章 一个吻
明知道他有所图……
她又怎么可以，将他所经营的一切都毁了。
但是这些话她不能说，她一个老阿姨，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容貌，都是配不上他的。
这一句话，说出口，又有什么意思？
秦澈没有追问了，两人之间再次恢复了平静。
韩菲终于将他的手都上了膏药，并嘱咐道：“最近能不要碰水，就不要碰，膏药记得要上了，还有，现在，把你的手给我。”
最后一句话韩菲的语气都不善了，她还特地伸出了手，手心朝上，示意他将手给她。
秦澈踟躇了，犹豫了。
韩菲挑眉，道：“哟，王爷现在是害怕了吗？刚刚那种伤害我的态度哪里去了？嗯？现在可不像你啊！”
明明知道这些话是大逆不道的，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了，刚刚她的情绪大起大落那么厉害，都差点没有绷住哭了，现在怎么也无法在对他恭恭敬敬的了，总要有些回报才对。
更何况，她是真的担心他的身体。
比她自己所想的还要担心。
秦澈叹气，终究还是把手递了过去，任由韩菲把脉。
韩菲的脸色认真，手指细细的在他手腕摸索，越摸脸色就越差，都快黑了，整张圆脸都像是凶神恶煞的门神一般。
“秦澈！！！”
门外，疾风和韵桃两个人同时抖了抖，不禁面面相觑。
“这……韩姑娘可真大胆了。”
“呵呵……勇气可嘉。”
韩菲觉得自己的心肝有些疼，抓着秦澈的手腕都用上了力道，又唯恐折断了他松开了手。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情况的啊！你怎么能把自己糟蹋成这样！！！”
脉像全部都是乱的，甚至都不像是人的身体了，身体的器官都感觉要坏死了！这样的情况，简直比第一次见面是还要差劲！
韩菲气得一直吸气呼气，开始在自己身上翻找起来，幸好在得知这个人找她的时候，她为了以防万一特意装了好多药材过来，现在都派上了用场。
桌面上放置着很多处理好的药材，韩菲拿出了最大的认真在一一辨别着，将其中最好的几样给挑了出来。
秦澈就这么歪着头，看向了韩菲，看着她认真的神情。
又是这样……
他无声的笑了。
这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除了母亲之外，对他认真的人。
所有的容忍都像是有了答案，而那一个答案，曾经是他最为不齿的。
秦澈在心底叹气，终究是认了命，抬眼间，他却看见了她分辨药材的手有些颤抖。
他的眼神，沉了下去。
“韩菲。”
“你等等，我很快就处理好了！”
“韩菲。”
摔！能不能不要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喊我的名字！
小心我会对你做出什么来啊！
韩菲一边埋怨着，一边认命的先放下药材，道：“王爷，您叫我什么事？”
“我会活着。”
韩菲拿着药材的手突然紧了。
秦澈再一次重复着：“我会活着，一直。”
韩菲的眼睛突的红了，颤声道：“是吗？你会一直活在我面前吗？”
秦澈点头，笑道：“你哭了。”
韩菲咬牙，伸手狠狠地抹掉了眼泪，“我没有哭！你才哭了！还有，不是你要活着，而是我要你活着！你听见了吗！我要你活着！活得好好的，活得健健康康的。”
第一次的，韩菲对自己最为擅长的东西所不满，为什么她的医术不能更厉害一点？
为什么她的水平不能更高超一点？
为什么她不能懂得更多？
只要更多一点……
一点点就好。
是不是就可以救他，就可以维持他的生命了？
她，不想要他死啊……
她根本欺骗不了自己，她根本装不下去了，那个脉象！那个几乎一团乱的脉象！
根本……就活不了多久啊！
眼泪骤然落下了，韩菲没有憋住，任由它大颗大颗的落下，砸到地上，晕染出一个个的圆圈。
混蛋，不许哭！
不许在他面前哭啊！
韩菲狠狠地擦着眼泪，却越擦越多了，她张开嘴，带着哭腔沙哑的声音哽咽的说着。
“对不起，对不起啊……是我没用，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了啊……”
“对不起，我救不了你，我太没用了，对不起……”
“阿澈，阿澈，我不要你死……”
韩菲哇的哭出声音来，没有梨花带雨，没有楚楚动人，鼻涕眼泪一并落了下来，加上擦着眼泪的手十分用力，将整个脸都擦得变形了，丑陋而又难看至极，毫无美感。
“为什么我这么没用，呜呜呜……”
“我以为自己很厉害了，我以为我可以的，我没用……”
“我想救你，我不要你死了，你要活着，你要活在我面前的！”
韩菲哭得更汹涌了，将手里的药材放下了，她骗不了自己，这些药材根本就没有用了，这些药材救不了他，而她，也救不了他。
“皇后，皇后还说要将我许配给你，你，你死了，我就要一辈子寡妇了……”
“你说好好活着，你给我活着啊混蛋！”
胡言乱语的话语一直在重复着，伴随着她不算好听的哭声，在整个房内荡漾着，就连门外的疾风和韵桃都有些手足无措了。
王爷这是做了什么惹得韩姑娘嚎啕大哭了？
不过……这哭声倒是挺吓人的，估计没几天又会有闹鬼的传闻了。
疾风和韵桃只好苦笑，但也没有敢进去打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