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穿着铠甲的罗瑾赶巧听见,脸色一黑,眸光深如寒潭般的摘下头盔,他忙完军务策马急归,就是想赶着陪这个小姑娘用个晚膳,怎知她如此嫌弃。
“孤来不得么?”
福川掀了珠帘,罗瑾踱步走入。
苏颜的眼眸亮了亮,旋即挪开眼,声音婉转,却带着几分赌气的味道:“殿下自然想来就来。”
这是还在记恨那天夜晚的事情。罗瑾动了动手指,那巨大的愉悦令人食髓知味,每每忆起就足以令人思量流连。
不过,罗瑾还有些事情没有闹清楚。
他由福川伺候着卸甲,又用清水净了手,用膳时不兴多言,罗瑾盯着苏颜多饮了一盅药膳汤外,不曾多言。
只不过等屏退了宫人,苏颜就立刻敏锐的察觉,罗瑾的脸色十分严肃,那深沉的目光落在身上如有实质般压得人喘不上气,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殿下又要欺负人吗?
看着苏颜警惕的模样,罗瑾不觉莞尔,不过抬眸对上苏颜时,眸中就只剩下严肃了。
“太子妃,孤有话问你。”罗瑾端起案上的香茶啜饮一口,轻声问道。
话儿轻飘飘的,却令苏颜呆怔半晌,秋水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盈盈的小脸上满是不解,那烟眉似蹙微蹙,小表情惹人怜。
“夏裴的那只荷包,从何处而来?”
罗瑾在知道荷包不是苏颜所做后,特意去试探了夏裴,从夏裴的回答看,怎么都不像是对苏颜一往情深的模样,他自请去西南,恐怕有别的缘故,福川吩咐下边人去查了,却没有个结果。
但那只荷包的确是经苏颜的手转送的,罗瑾亲眼所见,再清楚不过。
“什么荷包呀,妾不知道的。”苏颜盈盈小脸霎时一白,表哥被革职的事情她知道的,外头人都传言说是罗瑾授意的,苏颜不信,可现在看来,恐怕是真的。
苏颜想在罗瑾面前浑水摸鱼不是易事,罗瑾和朝廷里面的那些老狐狸斗,都能不落下风,面前苏颜这样一个小姑娘,算是他在欺负人了。
“说实话。”罗瑾眸色难辩,压低了声音,好像能看破人心一般。
苏颜站起身,抿了抿唇,低头拨弄着玉腕上的金珠手钏,眨了眨眼睛,一派正义俨然:“妾身子不舒服,要去院子里走走。”
这小姑娘是越发的大胆了。
苏颜走出房门需要经过罗瑾身边,见苏颜要逃走,罗瑾好整以暇的拨弄着念珠,却在苏颜擦身而过的那刹,精准的抓住了苏颜的手腕。
“太子妃身子不舒服,可是脚又酸了的缘故?”罗瑾面上一派霁月清风,端的是心无杂念,君子谦谦。
苏颜却倏然红了脸:“殿下欺负人。”
罗瑾轻咳了几声,那夜没有经过小姑娘同意就那般,说起来是自己欺负她了,但是一码归一码,荷包的事情必须问清楚。
“坐下。”罗瑾的声音冷冽,他喝了口茶水,凝视着苏颜,压迫感愈盛,苏颜知道,她不说是不行了。
“殿下应该都知道了,何必还来向我求证。”
苏颜侧坐在椅子上,巴掌大的小脸上陡然落下一颗泪,让罗瑾猝不及防攥紧了拳。
“嘉仪郡主托妾转交的。”苏颜心攥的生疼,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罗瑾钟情郡主也罢,背地里查清楚了表哥和郡主的事情也罢,何必还来苦苦相问,竟是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心情么。
“殿下要如何处置?”
罗瑾琢磨着苏颜的话,他要如何处置,他还能如何处置?
“这样说来,太子妃做了牵红线的月老?”
罗瑾掏出一方帕子塞在苏颜手中,巨大的信息量压迫着罗瑾的神经,这样说来,苏颜也不钟情余夏裴?
屋子里陡然陷入沉默,罗瑾呼吸急促几分,一件件捋着婚后之事,细细想来,是他草木皆兵,风声鹤唳,闹出好大一个乌龙!
屋子里灯火飘摇,罗瑾一半的脸浸在阴影之中,从苏颜的角度看过去,颇有几分黯然神伤的滋味。
苏颜更觉得心里撒了盐一般的又酸又涩,那晶莹的泪珠断了线般簌簌滚落,苏颜不想在罗瑾面前露出狼狈,平白惹人讨厌,她只好张开朱唇小口喘息,浓密的眼睫毛被泪水打湿,愈加幽黑漆漆。
等罗瑾抬眸时,才觉察到这个小姑娘已经快哭噎了。
罗瑾起身向苏颜走去,苏颜却先一步站起,走到西窗前背对着罗瑾,轻轻用帕子拭泪。
是怕他对夏裴迁怒么?还是方才太凶吓着人了。罗瑾修长的食指敲打着桌案,有些吃不准小姑娘委屈的心思。
“吾不会迁怒夏裴。”罗瑾的声音很低沉,嘉仪和夏裴有情,是他事先不知的,他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迁怒夏裴,甚至,在知道这件事情后,后悔自己没有使手段,叫父皇不要赐嘉仪与宁王。
苏颜还在哭。
罗瑾垂眸,高大的身躯形成的阴影将苏颜笼罩,就像是从背后拥抱着她一般,若此刻解释自己此前误会他们表兄妹间有情,只怕苏颜要哭得更凶。
罗瑾定了定心神:“颜儿,之前都是吾错了,从今往后,执卿之手至白头,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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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心
第19章
苏颜纤细的身子顿了顿,转过身来,一双美丽的眼眸已经肿了半圈,她体会着罗瑾话中的意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多美好啊。
她透光鹅黄色的烛光凝望着罗瑾的眉,眼,唇角,鼻梁,恍然回到生离死别之际,罗瑾在床前说对自己一见倾心那刻,她想要给罗瑾拥抱,却只能徒劳的挥舞双臂。
但是这一次,苏颜能够真实的触碰罗瑾,她真真实实,听见罗瑾的承诺了。
“好,殿下说话可算话。”
苏颜应的极快,眼眶里的泪水虽还止不住,心里也还泛着酸,可人已经张开双臂向罗瑾走来,乖的很。
她趴在罗瑾胸膛上,听见罗瑾说话时,胸腔在微微震动。
“吾何时说过假话。”
苏颜喜欢紧紧拥着罗瑾,拥着他,就算刮风下雨,前路漆黑,她也可什么都不怕。
“不过,殿下以后可不能欺负人。”苏颜依旧抽抽噎噎的,将脸上的泪渍都蹭在罗瑾月白的衣袍上。
罗瑾低头,一手抚摸着苏颜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揽着她的细腰,声音苏苏沉沉:“吾怎么欺负你了?”
苏颜仰起头,琉璃般清澈的眼眸里俱是认真:“那晚,殿下咬妾来着。”
罗瑾有双极深邃的眼瞳,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的五官都十分立体。听了苏颜的话,罗瑾细微的蹙了蹙眉,眸光震动,他该怎么和这个小姑娘解释,那晚上的咬,不是咬,而是种,情趣?
“以后再说。”自诩从不说假话的皇太子含糊的转移了话题。
他拥着苏颜站在西窗之前,窗外月华皎洁,夜风凉爽,待苏颜渐渐平静下来,罗瑾将她鬓角边的碎发掖在耳后,缓缓道:“新婚那夜,颜儿为何要将吾赶出喜房?”
罗瑾记得清楚,大婚之夜一切礼仪照常,苏颜也乖巧配合,偏偏在最后的时候,忽然哭成了个泪人,起身哭着要回唐国公府,嚷着要么罗瑾走,要么自己走,最后罗瑾硬是枯坐了整夜。
苏颜的小脸白了白,莹白的贝齿轻咬住唇瓣,怯怯的抬眸看向罗瑾,声音娇软细微。
“那夜殿下的样子,好吓人,妾,害怕。”
罗瑾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狭长的凤眸闪过一丝兴味,看来教习嬷嬷缺上的那一课,是该自己来亲身教导了。
不过,这个小姑娘胆子小的很,需慢慢来。
*
解开了一直萦绕在心的误会,罗瑾顿觉轻松。夏裴以受到皇太子恶意中伤为由,投靠宁王的事情,也进行的十分顺利。
只是,四年一度的百国朝贺节就在年秋,禁卫军到时候要负责警戒,罗瑾少不得去营中亲自监督。
想要苏颜学的课程,就一日日耽搁下来。
未央殿的院子里种了几株李子树,从前是不结果的,今年却神奇的开花结果了,晶莹剔透的果实坠满枝头。
宫娥太监们都贺喜这是好兆头,苏颜赏了她们银子,摇着美人扇歪在屋子里纳凉,手旁置着个铺了碎冰的果碟,里面是切好的冰镇瓜果,苏颜用银叉子偶尔食上一块,潋滟的眸子如泉水般清澈,就是小脸儿上的神情,有些百无聊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