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晴忍不住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单手在脸颊旁扇了扇,“你这未免也太莽撞了些。”
眼见着两人又要吵起来,白晓音深吸了一口气,及时地出声打断道:“梁天昱叫我一个人去。”
在几人唇枪舌战的时候,邵怀先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默默地为她调整着病床的角度,拍了拍松软的枕头,塞到了她的腰间。但听出她话外的意思,邵怀先就不能沉默了。
“你一个人去,太不安全了。”他的反对非常直接。
蒋晴和米卡却耸耸肩,没有发表什么意见,随便白晓音怎么决定。
母亲的哀求声连绵不绝地萦绕在白晓音的耳畔,像一根刺一样狠狠扎在她的心脏上,无形的血向下滴落。
白晓音坚定地回望着邵怀先:“我必须去。”
*
傍晚时分忽然下起了雨,不大,但很萧索,清凉的风猛一吹拂,让人会误以为是深秋到了。
白晓音脸色煞白地下了车,扭过脑袋回避邵怀先关切的目光,撑着黑色雨伞避过路上的水洼,向着不远处独栋的别墅走去。雨滴沿着伞骨滴落,好像送葬者的眼泪,在墓碑前尽情地流。
别墅的门大开着,似乎已经恭候多时了。放眼望去,正对着门口的墙面上钉着一个巨大的挂钟,铛铛地响着整时的敲击声。白晓音收起雨伞,顺手在门外甩了甩,才踏了进来。
屋内的空气,异常闷人,白晓音忍不住咳了咳,想要呼吸得畅快些。
下楼的脚步声沉重而缓慢,一下一下踩在了白晓音紧绷的神经上。她强行忍住身体的不适,抬头看向楼梯。
“坐。”梁天昱快步走了下来,走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看白晓音还楞在原地,懒懒一笑,语气平和,“要喝茶吗?”
他将茶几上的瓷杯翻过来,也不待白晓音答话,甚至没等她坐下,就倒了满当当的一杯红茶,推向她。
白晓音四肢乏力,也不强撑,就顺势坐下,却没有接茶,只是问道:“我妈呢?”
她一问完,梁天昱就放下端起的茶杯,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响指。没一会儿,就有两个人押着头发乱糟糟的柳漪下来了。不止头发凌乱,连脸上的妆都花了,红花花的口红满脸都是,偏生又做出一副活见鬼的样子,叫人看了心烦。
白晓音瞟了她一眼,很快收回了视线,平静地重新看向梁天昱,语气没有过多的波澜:“现在可以放她走了吧,祸不及家人。”
梁天昱眼珠一转,嘴角噙着的笑意凝固在脸上,却还是挥了挥手,让押着柳漪的两人放开了她。
“你还真是有自我牺牲精神啊。”梁天昱语含嘲弄,事情虽然如他所想般进行,但心里不知怎的很不爽快。
或许,在他看来,白晓音就该不管她母亲的生死。让柳漪的死,为他们之间的游戏添上一丝血色的痕迹。
白晓音没有接话,她浑身疼的厉害,所有的叹息都哽在嗓子眼里,又酸又痒。
一旁的柳漪骤然得了自由,呜呜地张了张嘴,可怜兮兮地看向女儿。
“还不快走!”白晓音低着头,愣是没再看她,压抑着自己心里翻江倒海的郁气,咬着牙恨声。
梁天昱挑动眉毛,下巴一抬,阴森森地笑起来:“阿姨若是不愿走,留下来陪陪女儿,我也是不介意的。”
柳漪本还在犹豫,心中也羞愧,但梁天昱一开口,她吓的什么也不顾,撞开她跟前并肩站着的两个人,拔腿就跑出了别墅,很快地消失在磅礴的雨幕之中。
“你看,这就是你为之牺牲的人。我还真挺为你不值的。”
白晓音仍旧没有说话,她的呼吸开始急促,好像下一秒就要晕过去的样子。
梁天昱站起来走近白晓音,右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脑袋上,一下一下地顺着她乌亮的长发抚着,“白晓音,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这么些年,任着你在我面前如何跳脚挑衅,我都没对你下杀手,留着你的命让你快活。为什么你还这么不知足呢?”
白晓音浑身哆嗦了一下,毛骨悚然。她偏了偏脑袋,躲过梁天昱的手,冷漠地看着他。
若是按照梁天昱的话来看,她反倒应该感激他的仁慈了,真是好大的笑话。
“你不杀我,那是因为我有本事抓着你的马脚,让你投鼠忌器。”白晓音的嗓子哑哑的,像含了沙,“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你做下的那些腌臜事情,我哪一个没有证据。”
梁天昱低低地笑了一声,收回了悬在半空中的手,坐在了她的身旁,挨得极近。
“我就是喜欢你这害怕得要死还逞强的样子,会让我想到米卡小时候。”梁天昱随手端起她面前的红茶,抿了一小口,“不过,就算再怎么喜欢,今天你也得给我交代在这里了。”
白晓音藏在耳朵深处的耳机忽然炸响了一声,嗡嗡的,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毛。她宁下心来一听,果然是米卡听到这提及她的话之后出声大骂。
原本大开的门不知在何时被紧紧地关闭了,那两个押着柳漪下楼的人也不见了踪迹。此时,天也垂暮,雨声渐大,而寂静的别墅里只剩下她和梁天昱两人。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原因,她总觉得鼻间萦绕着一股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加上方才梁天昱说的那话,让她不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耳机里米卡咋咋呼呼的骂声仍在持续,这叫她些微安心不少。
“怎么?你想直接在这里杀掉手无寸铁的我?”白晓音脸上没流露出一丝畏惧,扭过头与梁天昱平视,悠长的气息扑向对方,“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我是什么风格可不是你说了算,别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梁天昱从她的背后伸过一只手,用力地搂住她的肩膀,一把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间,亲昵地凑在她的耳畔道:“不过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让别人听我们的私密话吗?”
他修长的手指顺着白晓音的耳廓打转,忽然看准了什么,小指伸进去一勾,勾出了一个小小的耳机。梁天昱捏着这东西,在她的眼前晃了几晃,“你和我玩这一招,是不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白晓音侧着头枕在他的大腿上,这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恶心。
她抬手拍开那只在眼前晃荡的手,耳机滚落到地毯上,又被梁天昱一脚踏碎了。米卡在那边只听得滋滋一阵电流,随后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白晓音身子向下一滑,坐到了地面上,离开了他的怀抱。她瞥了眼地上粉碎的耳机,心里一阵惋惜,不过这在她的意料之中。
“明遥呢?”两个人都没有纠结这件事,白晓音耷拉着眸子,换了一个话题。
梁天昱从沙发缝摸出一刃匕首,在白色灯光的照耀下发出冷冽的折射,“你很快就能去陪她了。”
“明遥被你杀了?哦,你还真是换风格了,以前可从没见你动刀动枪。”白晓音撑着后退几步,目光盯着他手中的匕首,“不玩弄人心了?”
梁天昱快步上前,单膝跪在地上,单手扣住白晓音的腿,明闪的刀尖对着转悠,森然一笑:“对你这样的家伙,当然得不一样一点。不过,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把明遥偷给你的文件还回来,我依旧可以放过你,像以前一样对你仁慈些,永远地留着你这条命为我找乐子。”
匕首一点点凑近,梁天昱阴冷的声音像毒蛇嘶嘶地吐信:“而且,我发现,你还挺有能耐的,居然勾搭上了邵怀先。我弟弟就是你借着邵怀先联系上的吧,要不然,怎么就这么凑巧呢?”
窗外,一道闪电在震天的雷鸣后劈落下来,照彻天地。
通亮的明光让正对着窗户的梁天昱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白晓音瞅准这个机会伸手够来瓷杯,向着地上一砸,握住尖锐的碎片,对准他拿刀的手腕用力一割,匕首混着鲜血应声而落。
白晓音这时哪里还有什么惨白的脸色,双颊满是潮红,憋着一口气,脚一蹬就踹中了梁天昱的心窝。他的心窝处上午才被田谭猛来了好几拳,这会儿再被白晓音来上一脚,霎时就有些喘不上气。
地上的匕首被白晓音拾起,紧紧地攥在手心。接着,她一骨碌站起身子,立马转身向着二楼跑去。
之前那些计划,通通都错了!
她们怎么能想到梁氏恰巧在这时住了夺权的事,让梁天昱失去了理智,半点无法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