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罗娜有白晓音口风一半紧,或者有白晓音一半的城府,那她也不至于今天在这里被耍的团团转。可是,她没有,并且她真的不自觉地恐慌着这件事情的到来。
“那,那晓音姐总该有办法的。”罗娜愣了一下,很快又低声道。
自从毕业脱离了学校这个象牙塔,接触到的同龄人都在社会里自有一番经历后,个个都精明奸诈了起来,白晓音也真是许久没见过这么好洗脑摆布的人了。她心里有些得意,但还是谨记着种种失败的教训,压下了过分偾张的情绪。
白晓音优雅地递给罗娜一杯茶,嗓音轻柔如羽毛,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别这么急娜娜,你冷静些。他们之间的事情闹翻了天,咱们荷包里的钱也不会少半分,何苦去趟浑水。我劝你还是少掺和,不然平白无故惹了一身骚可不好。”
但这“好心”劝慰,落在罗娜眼中就不是这么好心了。她只觉得,果然白晓音这个白手起家泥腿子,拼着命混上来的,眼界就是比不了她们这些从小就接受过精英教育的名媛。事情的严重性,白晓音根本不明白,目光短浅地只晓得守住自己口袋里的那点钱。
罗娜不放弃,还是固执地道:“我就是看不惯她一个小三还那么猖狂。”
还知道找个蹩脚的借口,也不算特别憨。白晓音笑着,却不说话。
“晓音姐,你就当帮帮我,一定要把陈静一赶出燕京城。”罗娜信誓旦旦地说着,好像这样就能够压下心中对于她那些私生姊妹的畏惧。其实她也知道,赶走了一个陈静一,还有千千万万个这样的人,这只是无用功。但是,在白晓音的心里暗示下,罗娜对于自己冒出来的这个念头,信服得就像溺水的人抓住稻草一样。
对方把话说的这么直白了,白晓音也不再推脱。她反手握住罗娜的手,滚热的。
她直视着对方的眼睛,眼神中带着些许为难,“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自然会帮你的。只是,我和米卡之间的恩怨你也知道,到时候你去帮她,千万不能让她知道我在背后掺和,否则好事也要变成坏事。”
罗娜怔怔地望着两人交叠的手,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一阵古怪的感受。但很快她又在白晓音附耳低语的嘱咐下抛开那些纷杂的念头,认真地点头应下。
“和莫莉提这事的时候,一定要不经意哦。”白晓音最后的一声嘱咐,让罗娜的手心冒出了冷汗。
之后,又是平常无比的逛街,购物。白晓音倒是爽快开心,罗娜却频频出神,只有在刷信用卡的时候上了些心思算算帐。
把罗娜送回去后,白晓音回到毫无人气的家中。保持了一整天的笑容在黑暗侵润的阔大别墅里消散,沉着脸凭记忆按下了十一位毫无规律的阿拉伯数字。随着几声忙音,电话通了。
“多捞点钱吧,至少把你姐姐救出来。”白晓音能听到手机那头传来座钟摇摆的响声,她低头看了眼腕表,在九点到来前的几秒挂断了电话,不愿意听到吵闹的报时钟声。
米卡的信息随着愈加深沉的夜色而到来,白晓音点开一看,“你要找到人找到了。”
第十五章
龙嘉山庄的清晨,半空中荡漾着浓烈的玫瑰花香,弥漫了整个山头,丝丝缕缕地钻进了每一幢别墅的角落。白晓音从梦境中脱离时,比大脑更先清醒的是嗅觉。
白晓音拉开窗帘,明亮的光就蜂拥般宣泄而入,照耀在她的脸上。她的目光从落地玻璃望出去,不经意地落在了略有些距离的某一处别墅。
披头散发的女人惊恐地张着大嘴,白晓音听不到,但猜的出来她肯定是从喉咙发出了绝望的尖叫。她看着女人跌跌撞撞地从后院跑出,身上的赘肉随着跑动而上下起伏,顺滑的真丝睡裙沾上了斑斑点点的血迹,鲜红得隔了这么远还是异常刺目。
白晓音冷硬的心没有产生怜悯的情绪,只是转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了摄像机。
拍摄的画面中,女人没跑出几步,一个披着灰色呢子大衣的高大男人就追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女人乌黑的长发,毫不费力地撂倒在地,拖着挣扎的女人往别墅去,一路摩擦留下了浅浅的血迹。很快,冲突的画面平静了下来,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安宁,平静得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白晓音按下暂停键,将这一段视频保存到电脑硬盘上。模糊的画面看不清一男一女的面貌,但白晓音知道是谁,所有人都知道。
在龙嘉山庄,没有能隐藏的秘密,只有心照不宣的闭嘴不提。
这个小插曲并不重要,白晓音今天一天的行程很紧,她不会为了这件事情多费半点不该费的心思。
出门的时候,蒋晴的车正好经过,她们已经有好几天没见了。这会儿撞见了,自然是有话可聊的。
车窗下摇,最先闯入白晓音视线的不是蒋晴,而是她那条白色的雪纳瑞,扒在车窗处喘着粗气,恶恶地吠着。白晓音有些怕狗,她走近车子的脚步顿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过了一会儿,一双纤瘦的手才抓着雪纳瑞,把它拉了下去,抱在怀中逗弄几下。这时,白晓音才敢壮着胆子继续上前。
“几天没见,阿晴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她这会儿看着狗,笑得勉强,声音也有些抖。
蒋晴把怀中的狗放下,抬起头对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摘下墨镜,神色说不上好坏,“不及你手段漂亮。”
白晓音知道她在说什么,西滩一事之后,所有人都以为她勾搭上了邵怀先,传的那是有鼻子有眼。但这未免可笑了些,要是邵家的人见两面就能勾搭上,那她何苦拼死拼活,再说了,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阿晴说笑了,我对你唯命是从,就是有高明的手段,那也是我领会透了阿晴的意思。”白晓音连忙笑道。
那狗又跳上了车座,面向白晓音,持续地低声叫着。白晓音全身忽然就僵住了,抓着包右手用力到指节泛白,后背冷汗直冒,贴着背的衣衫一片湿濡。她的眼神不自然地飘忽,看这看那,就是不愿意看车里。
这样的窘相,蒋晴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但她还是把狗赶了下去,“你这怕狗的毛病真该改了,不然下回又得罪了谁,岂不是又要再找一个新的靠山?”
日头越发高了起来,将氤氲的雾气驱散。白晓音的心头一片躁动的情绪再翻涌,但她却不能发泄,只是低垂着头不说话。
蒋晴瞧了半天,觉得没意思,挥了挥手叫司机开走,临走时还不忘留下一句:“明天下午三点钟记得来找我。”
跑车扬长而去,白晓音双手攥拳,死死地盯着蒋晴离去的方向,心里满是屈辱。方才蒋晴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提醒自己收心,也在警告着她不要忘了当初自己得罪了唐艾莎后,是怎么曲意逢迎攀上靠山的。
既然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另攀了高枝,那她也不该让她们失望才是。
白晓音脑子转了一圈,打定了主意。她转头对着何助理道:“把今天的会议改成线上,我们现在去西滩。”
何助理并无二话,立马去通知这个决定。她能在白晓音身边待上这么几年,都是因为她能够令行禁止,又从不找借口。
西滩离龙嘉山庄很远,一个多小时后,白晓音才赶到。西滩已经围了一圈临时护栏,还拉上了黄色的警戒线,进出的地方甚至有警卫尽职尽责地守着。原先的一排筒子楼拆了之后,白晓音是第一次来,眼前的西滩和记忆中完全不一样,心里不免有了些不一样的滋味。
白晓音指着废墟,扭头对着躲着小石子,走得艰难的何助理说:“你知道吗,以前这里都是危楼,住的都是些干下九流营生的人。你要是不这样围上,就算把房子拆了,还是有人会在这儿找个合适的地方打着铺盖睡觉。”
“我听说过,以前这边就是贫民窟,又脏又乱。”何助理忍着脚下的不适,放平了声音回应道,“现在这边要开发,他们住这儿的拿了拆迁费,怎么也能在外郊买套公租房,不至于像白总说的这样。”
白晓音冷冷地笑了笑,“拆迁费?这鬼地方,你以为能有几个人买得起房子?都是交点钱得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罢了。最后拿大头的还是开发商。”她自然是想起了曾经和弟弟住在这里躲债的经历,什么脏的臭的,妓.女,嫖客,她都在这里见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