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写道:“这是哪里?”
宁寻这样的人大抵也不会如宋景和那般实诚,只道是:“要去狗市,买几只狗回去。带你出来这么久,你要是饿了我就去买些吃的,先歇一会儿。”
十安点点头,正好有个凉茶铺子,晚间位置偏僻,撑起的棚下零星摆了三张桌子。宁寻叫她在这儿等着,自己去对面的糕饼铺买些糕饼。
荼白的襕衫上蹭出些许脏污,定是人多之时不注意弄上去的 。
十安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端端正正坐着。眼睛看不见了莫名就开始不安起来。他走时是什么姿势,十安如今就是怎样姿势。
外人瞧着乖巧异常,清秀雅致的面上神情茫然。便是个正常人也能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若真要说,那就像个花瓶,失了神韵。
戴着悲苦脸面具的男人靠近之时十安就察觉到了,那一股梅香格外熟悉。偏生她又盲了,这万千人所在的南都里许是不止他一人钟爱梅香,一时间动也不敢动,只黑漆的睫羽微微一颤。
焦躁之余舔了舔唇,方才的乖顺在他面前成了一种警惕。
那双黑漆的眼眸里十安这样子忽就叫他心底的戾气升腾起来,才短短些时日未见,她竟就不用正眼看他。更不必说在此装作不认得他。
当真是心变的极快,一时间宋三少爷不愿想太多,总怀疑十安多了,如今手段更是利落。
当街将人拖走,旁人未反应过来就见他扎到人堆里去了。
等反应过来了的人立马直冲着宁寻喊:“你的那位姑娘叫人抢跑了,快追追追!”
宁寻眸光冷淡至极,隔着一条街,手上的东西懒得瞧便直接便丢了去。撩着衣摆也赶紧追过去。
都是一身白衣,一前一后,紧追不休。
那时候东城兵马司的几个兵头正骂晦气,每每劝架不成还叫人反打,倒八辈子霉,谁知道转眼又碰到这样的事情。
“一群的操蛋玩意儿。”
“他们做的事你还有什么法子?”高个儿的兵头搓了搓手指,“就是病了,天下老百姓都要死光了,他们也是活着的。为什么?有钱。”
“有钱就能买权,一代生财,二代读书,这三代就是书香门第了。”他又道,“你瞧那国公府,多少年前还不是乡下的泥腿子,打仗跟对了人,这不就一朝升天了。可怜咱们指挥使没本事,咱们也讨不到什么好差事,更别提油水了。”
齐齐一叹,到底是装作看不见,转身买了几碗凉茶,一口灌下去便又觉得这南都是太平繁华所。
……
话说十安被他吓着了,拽着他平整的领口,指尖都在发抖。
宋景和这些时日似又长高,这般将她抱着,轻而易举一般,跑的飞快。人群里如游鱼,熟知这南都布局,跑了几个圈后再回头,果就不见了宁寻的身影。
他这才稍稍喘口气,将十安放下来。
十安伸手就只能摸到他脸上的面具,滑落到脖颈,慢慢往上推去。宋景和一动不动等着,他瞧到了十安那双一眨不眨的眼睛了。
大抵有了个猜测,末了喉结微微一动,低声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十安眉头一跳,长长松口气,是他了。
“怎么回事?”宋三少爷抓着他的肩膀,面色不善,力道大的没有收敛。
十安疼的龇牙,猛地捶他胸口,总是这样没轻没重。
“你嗓子也未曾好?”
他撑着手,将她困在胸前。这尽头没了路,前面都叫竹制品堆砌的玩意儿挡住,若是不仔细看,也瞧不出来。
十安抢抓住他的手,慢慢写明缘由。他垂着眼帘猜字,好半晌嘲笑:“你这又算什么?”
宋景和扯了扯嘴角,末了把她抱住了,说道:“回春堂的大夫,我瞧着不大对。”
高楼上看去,他分明都抱住了十安,举止暧.昧
男人看男人,总是往最不好的方向去猜,谁也不比谁高尚。宋景和有那些龌.龊想法,那他敢打包票,这一条街上十个男人九个都是那样。
无非就是将她据为己有。
自古以来,似乎本性如此。
十安生的美了,如今病弱,还有什么能制服不了的。若是不喜欢那就是个物件,宋景和见不得如此。
被他紧紧抱住,十安吸了吸鼻子,也难受起来。脸在他胸口蹭了蹭,这才有一种真实感。这世上有万千人,但是没有人像他这样。
“你的眼睛怎么回事,快点说。”宋三少爷而后问。
十安就写道:“宁大夫医治的时候大抵是出了些问题,我身上这毒难治。眼睛看不见只是暂时的,应该还会好起来。”
他捏着十安的下巴,让她睁大眼睛。
于是那双杏眸里都映着他的脸,满脸无辜,没了神韵后瞧着也不是很差,莫名的叫人想要将她亲一亲。她未免过于倒霉了,造成一切始端的宋景和大抵也尝到一丝苦楚,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都是男人,你未免太掉以轻心了。”宋景和冷笑,想要说她几句,但十安如今这个样子又不大舍得。
跟着他出来以后,十安就爱哭起来。这十有八九都是他弄得,旁人若是瞧见了指不定就要说他是个斯文禽.兽,披上那层皮像个人,十安跟前就是个小野兽。
他也没有什么,到底是把她的手拍了拍,安慰道:“我的意思你该明白的。这世上的男人对着女人,送上门的但凡有那么一丝姿色都不会直接拒接掉。还有日久生情,你跟着那个大夫,焉知他没有什么禽.兽想法?等你知道了为时已晚。”
“况且你这眼睛,怎知他不是故意的?”宋景和反问。
十安垂头丧气。
其实宁寻待她极好。
眼睛未瞎之前一直守着距离。不过是她眼盲后有诸多不便才如此。十安心情不好时偶尔要发几回脾气,他也耐着性子帮她疏导。
这般一解释,宋景和怒极而笑,点着她的鼻尖,将她摁在巷弄里斑驳的白墙上。
“我平日觉得你聪明,怎么如今看不透?但凡他对你好,必然有图谋。你这人有什么值得图谋的?”
十安点点头。
“傻子,他馋你的身子。”宋景和点破。
十安咽了口口水,慢慢的涨红脸。宁寻那样冷淡的人,整日都泡在典籍、药材当中,瞧着极为禁欲,怎么就会如此?若是说宋三少爷她也会信几分。
“你不信?啧。”他眯着眼睛,气不打一处来,昏沉光线之下,就要再教她些东西时,外面的一堆竹制品叫人弄反了,声音极大。
宁寻拨开这外面的玩意儿,眼神晦沉的厉害。
荼白道袍穿在他身上格外合身,衬的人修身玉立,清贵雅致,与宋景和两段风姿皆是不分上下。
如今怒气虽满了,可面上神情依旧端的住,只是眼神格外的锐利。
宁寻:“当街掳人,你是没吃过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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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宋景和这是头一回正眼打量宁寻,大抵是头一次这般见面, 都没给什么好脸色。
以至于这往后宋三少爷回忆起来, 总觉得瞧不上他全是因为宁寻面上的轻视神情。他在暗,宁寻在明, 那一线狭窄的巷弄里灌进夜风,衣摆簌簌作响, 而周围人马喧豗。
宁寻身影寥落,面无表情道:“你是谁?”
十安这般平静, 想必是熟悉他, 宋景和的名字呼之欲出, 偏生他要亲耳听一回。若是他死了,也就好回想起来, 知晓十安的主子到底长什么样,什么声音。
宋景和却道:“你不配。”
手揽着十安的腰身翻墙而过, 不过几瞬的功夫, 足以叫宁寻看出宋景和这功夫底子。说来不差, 身姿轻盈, 仰头看时也觉得动作利落。
他闭了闭眼,半晌吹了个哨, 屋檐上的鸟儿飞起来羽毛飘落,宁寻跟着他养的鸟儿走。宁家世代养的追踪鸟极为聪慧,这回不紧不慢,宁寻一路想着如何骗她过来,到了地方, 忽觉得有几分好笑。
竟是明月楼。
孟长澜在高楼上远远就瞧见了人群里的宁寻,如今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对陈岁然道:“那淑贵妃的弟弟竟在这里,想不到几年不见,生的愈发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