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诉女王(170)

“他现在就在会议室……”

这个会元黛是一定不会去开的,她要这样走进去,出来的时候恐怕连办公室都保不住了——舌战群儒听起来很精彩,但大家都是靠嘴皮子吃饭的律师,她还真未必吵得过一群人,再说,即使吵得过,这也太低效了。

她拿起手机给陈律打电话,“陈律,知道你为华锦操碎了心,辛苦了——这个会,我是不会来开的,你们要不要考虑在会上‘批准’我退伙?”

元黛其实可以看得到会议室,一排人头影影绰绰在里面,有一个人站起来,拿着手机隔着毛玻璃和她对视,“元律,至于吗,不必这么逃避现实吧?”

“我不是逃避现实,是还有很多事要做,配合调查嘛,想把我们所撇清出来总不是开个会就能办到的,”元黛笑了一声,“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你想要做格兰德的破产业务,想要我给你牵线,都可以私下来找我谈,不必在这个时候还搞办公室政治——格兰德的业务你们会议室里有谁没做过?没做过的留下来,做过的都出去吧。”

陈律大概没想到,他拿手机的姿势已暴露出他开了免提,元黛直接隔电话放话,态度还这么强硬,会议室那边的大家倒很尴尬。陈律想上位这个大家都能看得出来,但没想到元律更狠,直接威胁砸盘子,语气这么自信,大概她自己是一定没事了,但律所的麻烦还没结束,要是退伙走人,谁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过了十几秒,陆续有人从会议室里出来,头都很低,避开元黛办公室的方向,会议室里只剩下寥寥几个人头,元黛也不去看走开的人——张秘自会帮她记住的,她人不好直接过去也就是不想和这么多同事翻脸。

陈律的身形,似乎已在会议室中凝固,元黛也不理他,一样调整成免提,开始在oa上处理邮件。过了很久,陈律问,“那……我现在过来和你谈破产的事?”

他语气很亲切,好像刚才的逼宫完全只是一个玩笑——成功的律师是这么灵活变通的。

元黛吐口气,她知道自己的办公室和秘书算是保住了。

#

“你那边怎么样?”

下午茶时间,她拨空慰问一下战友,也汇报一下自己的战果,“……张秘和张管家都没事,算是阶段性胜利吧。”

“那张司机呢?”

“估计是保不住了,”元黛沉默了一下,忍痛承认,“总是要做点牺牲的。”

简佩在电话那头笑了几声,心情还不错的样子,但没有主动汇报自己这边的近况,元黛问,“你呢?”

“可能比你惨一点吧,”简佩说,“但也还好,获得了内心的安宁。”

如果只有内心安宁的话,那就真是很惨了,元黛有些着急,她讲,“你抓住主要矛盾啊,天成也得有人擦屁股,你——”

“那肯定,炒是炒不了我的,就是天宇那边也受到影响,公司卖不出去,家里也有点意见。”

简佩受的影响自然更大,她明显很疲倦,元黛听出来了便不再多问,总归都坐到这个位置上了,简佩有能力为自己收拾残局。

“等阿荭回国再约饭吧,”她讲了几句,“最近应该是没时间了。”

“嗯,对,忙得恨不能睡在公司——对了,要记住,欠我个人情啊。”简佩说,“今晚李铮本来应该直接进公司开会的,我做主放他一晚上假,你得感谢我!”

“行行行感谢你感谢你,”元黛没好气,“今晚要没买上套,十个月后我女儿一定认你做干妈。”

把简佩逗得大笑,她挂了电话,走到窗边沉吟许久,长长吐出一口气——局面当然是很艰难的,但还好,比想过最差的情况要好很多,忙到今年结束,如果能签到几个新公司,当然比不了格兰德的业务量,但节衣缩食也可以活得下去……就是又要拟一份裁员名单了。

为公义献身的事,元黛一辈子最多也只会做一次,她确实也觉得把手下这些没日没夜的小律师裁掉很残忍,但并不意味着拟名单的速度会因此拖慢一秒,一边捋名单一边做标注,犹豫一下把曲琮列入待定名单——她可能会自己辞职,不过如果是被裁员,还能从律所薅最后一笔羊毛。

该找时间和曲琮吃个饭了。

她心不在焉地想着,翻过手腕看了看时间,如果加把劲的话,可能可以六点半下班……

“元律。”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元黛随手接起,“请说。”

她手下一个小律师(元黛一时记不起名字)慌里慌张地在电话那头讲,“我刚去润信开会,那边的法务经理告诉我——啊,我、我是成少春——那个,您听说了没有?”

他前言不搭后语,错乱地爆出另一个坏消息,“——润信做完今年就不打算再和我们合作了!”

“他们要去天成了!”

第118章 坦诚

“那我先走了噢。”

下班回家,最让人欣慰的莫过于有一桌好菜等着,元黛好久没回来,张阿姨今天使出浑身解数,往常元黛到家她早走了,今天进门还赶上她往桌上端菜,泡椒牛蛙、太湖三白、东北熏干豆腐卷……全是男女主人爱吃的私房菜,还做了个6寸小蛋糕——元黛不喜欢浪费,六寸蛋糕两个人分着吃,就算有剩余也还能接受。

“我没叫你做蛋糕呀。”元黛有些埋怨。

张阿姨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不当回事,压低声音笑眯眯地,“蜡烛在餐边柜抽屉最上面——我把睡衣也烫好了,都挂在衣帽间最外面那个格子里。那我明早十点再来。”

她这样殷勤,元黛倒不好意思和她发脾气了,张阿姨侥幸脱身,大概还以为自己讨了老板的欢心,喜滋滋地回家去了。元黛坐在那里,越想气越不顺,还没到砸掉蛋糕的地步,但想想还是站起身,把那碗三白狮子头吃力地端到厨房里去——张阿姨要做气氛,用一个瓷碗,又大又沉,盛得满满的,元黛差一点洒到地上,她小心翼翼,手背还是溅了不少汤汁,烫得差点叫出来。

这个插曲更影响心情,元黛在厨房冲凉水的时候,门口一响,李铮回来了。

“人呢?”

他好像压根不知道润信的事似的,理直气壮地在门口喊人,循声走到厨房,“你怎么了,手洗这么久——啊,张姐的太湖三白狮子头!”

他一只手就轻轻松松又把碗端回去了,元黛气结的表情压根就没看到。李铮转身打开抽屉,取了蜡烛出来,又问元黛,“是先唱歌还是先吃饭啊?”

元黛心想原来他也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大概张阿姨早告诉李铮了,连蜡烛买的是哪家的,插几根,事先都商量过。年纪越大,讲究越多,事前安排得仔细些也是律师这行的习惯。

“我从来都不喜欢过生日的。”她慢吞吞地从厨房出来,一边揩手一边说,“坐下吃饭吧,别整那些仪式了。”

“不喜欢过生日?”李铮笑了,“这是什么时候培养出的习惯?”

“……35岁之后。”元黛不得不承认,她白了李铮一眼,“我今年40了,OK?五年时间,已经可以算是根深蒂固的老习惯了。”

李铮大笑说,“知道你敏感——张姐叫我看你脸色,你表情好呢,就拿蜡烛,表情不好就当没这回事,唱唱歌混过去就完了。”

平时她的工作就是揣摩人心,现在轮到自己被人揣摩,元黛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她逼问,“蛋糕是你叫她做的?”

“嗯,我本来想带你出去吃的——后来又觉得没必要,你出差这么久,外食应该吃吐了,再说,仪式感这东西,你一直都不怎么喜欢。”

李铮为她盛碗汤,“在家边吃边聊,吃完饭泡泡澡,我再给你按摩一下——这样更惬意些,你说是吧?”

四十岁生日,和三十九岁又不一样,一年前那天晚上,纪荭拉她和简佩去高级酒吧,搞了个包间,叫人进来给元黛跳Lap Dance,喝酒跳舞,瞎混了一晚上,用酒精麻痹又长一岁的百感交集。今年两个好姐妹各自都忙着自己的事,怕是谁都不记得日子了,连元黛都险险忘掉,差点以为是明天。——她不是矫情的性格,但这一天除了李铮居然没人说一声生日快乐,元黛心里到底有些不是滋味。

“说点别的吧,蛋糕一会再吃。”她转开话题,不愿再讨论40岁对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这是她和同龄人的话题,李铮没必要不懂装懂陪她谈。“你下次出差什么时候?简佩现在不好离开本市,估计出差都要你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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