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切似乎都与四年前一模一样,详尽周密的战略计划,气势逼人的少年制定者,战意满满的帮众,一字不差的豪言壮语……以及后来的惨败和很长一段时间的一蹶不振。
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连易缓缓打开了手中的战略布防图。
“怎么了,连大当家?”连爵看他久久不出声,以为他的计划出了什么问题,问道。
“没什么。”连易把目光从布防图上移开,把它小心收好,道,“只是我突然想起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忘了向主人禀报。”
“什么事?”连爵问。
“此事事关重大,还请主人屏退左右。”连易郑重道。
想起四年前的惨败,连爵也一直怀疑易水堂中有暮云楼狡猾的钉子,也不由慎重起来,喝令周围之人统统退下。他把连易引进屋中,关上门,在连易设的一重禁制之外又连设了五重禁制。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他淡淡道。
得到对方的首肯,连易终于开口,“主人……”,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念出那令他魂牵梦萦的名字,“……长绝,我喜欢你。”
他把面前精致的少年拥进怀中,想给他一个朝思暮想的吻。
☆、第二章 连易(5)
5
与连易心中缱绻的遐思不同,被强抱和强吻的连爵心中是崩溃的。
他不过就是在顾挽情面前随口编了个云鼎和顾鸿的小段子吗,他俩的故事三界多了去了,凭什么只报应到他一个人身上啊!
意识到自己在被一个男人抱,连爵恶心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可惜这副身体实在是不给力,否则他铁定把连易掀翻再暴揍他一顿。
其实他的身体从来没有给力过,之前是为了装瘸,同时知道自己会死而索性放弃了习武。而这具他刚刚接收没多久的身体,却是还没来得及习武——这直接导致了他在武功高强的连易面前就是一个弱鸡,一切令世人惊叹的智谋都胎死腹中。
关键是连易的武功还是自己指导的!而且他的禁制设在连易的之外,就算解开,也逃不出连易的手掌心!
想到这一点的连爵不由欲哭无泪,恨不得穿越到几分钟前灭了那个引狼入室的自己。
连易自然是不愿他逃走的,也不想被别人打扰,连爵之前的所作所为很好地满足了他的目的。他已经体会到了一次失去所爱之人的痛苦,如今失而复得,他一定要好好抓住对方,不能让自己再一次痛彻心扉。
“长绝,”他抱着他,按回他的推拒,“我喜欢你……”
“你疯了吗!”又被连易强吻一次后,连爵终于趁他不注意推开了他。连易太了解他,他也知道再隐瞒身份已是无济于事,却不想因为这点儿女情长的小事平白损失一员得力干将,故而只是冷冷道,“放我离开,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如何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呢,长绝?”连易嗓音沙哑,“我喜欢了你这么久,你就没有一点感觉吗?”
他仿佛已经知道了那个不怎么美好的答案,眼中悲伤泫然欲滴。
“长绝……你你就没有一点喜欢我吗?”
“没有。”连爵不客气道。
仿佛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似的,连爵率先开口,“身份的事情是我早有的计划,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若是不想我厌恶你、还想留在这里,就知道该做什么。”
连易看着他,眼中的疯狂一闪而逝。
“我知道。”他慢慢地说,“可是我宁愿你厌恶我、宁愿你恨我,总比你不喜欢我来得强。”
连爵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连易说:“长绝,你要恨我也好、怨我也罢,但你要记住我。”
连爵飞速后退,却被连易眼疾手快地拽回了怀中。
“记住我的脸、我的名字!”连易喝道,“记住,我是连易!”
眼看连易就要来真的了,连爵惊叫道:“你疯了吗!”
“是的,我是疯了。”连易说,“我是疯了,才会喜欢一个根本不喜欢自己的人那么多年!”
连爵头皮一阵发麻,很久之前就失去了信任的他是不能理解这种被人们称之为爱的感情的。纵使他利用一个“爱”字设计除去了多少与易水堂作对的英雄豪杰,也深知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因此从来都是避而远之。
他以为自己足够清心寡欲,却没想到会在身侧最近的人身上遭了秧!
想起为情所困最后葬身火海的生母,连爵并不觉得父亲做错了什么,只是她太蠢,太过轻易地相信了父亲的话,咎由自取。连爵是绝不会重蹈她的覆辙的,但眼下已经不由他想太多!
连易已经脱下了自己的上衣,指着那精壮胸膛上的一条条伤疤给他看:“长绝,这里所有的伤都是为你而留,这颗心也是为你而跳,连易这个人也是为你而活!你为什么不能接受我的心意呢?人生苦短,我们想要及时行乐,就这么难吗?”
“我不是你的乐子,连易,想行乐找别人去,我替你找都行。”连爵冷冷道,“从今天开始,取消你在易水堂的一切权利,你已经不是易水堂的大当家了!”
“不是便不是罢。”连易又进了一步,“我有你,便足够了。”他伸出双手摸上连爵的脸和腰,“长绝,你这具身体的皮肤真好……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假死,不过那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爱你,就够了……”
连易已经在幻想对方双腿缠到自己身上的感觉,连爵却只觉得一阵恶寒。咬咬牙,连爵眼中光芒大盛,紧接着,一道金光破体而出,不仅震晕了试图轻薄他的连易,更直接把内外六层禁制打得灰飞烟灭!
连易已经被震得昏迷倒地,无知无觉地躺在一旁。连爵大口喘气,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他的神魂刚和这具新的来的身体适应不久,还未完全契合,本不该如此多地动用神魂的力量,可是事情发展却不是他能控制的……连易若没有如此冒失地向他表明心迹,他自然会当做不知道这件事,毕竟易水堂的发展和他的雄心壮志比起这些来都重要太多了。
连爵一般是不喜欢使用神魂之力的,因为这样容易暴露他神族后裔的身份。在这个神族已经灭绝的公认事实面前,可以想象如果他的身份暴露会带来多少不必要的麻烦——比如那一直想利用神魂复活爱人的丧心病狂的沈畅——无论是给无极阁还是易水堂。
无极阁倒也罢了,若是想抓他的人都直奔易水堂而来,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此时已经入夜,周围侍候的人也早早被遣走。连爵扶着墙站起来,心知自己若是继续留在易水堂,肯定会继续面对连易的纠缠。而他现在“病体未愈”,不仅不能在短时间内连续使用两次神魂之力,就连收服那些帮众、处置连易、攻打暮云楼等等,都是有心无力。
连爵咬牙,不得不放弃了暂时在易水堂休养生息、适时扩张的计划。他最后看了一眼连易,厌恶地把他踢到一边去,趁着夜深人静踉跄着翻身上墙,然后一头栽倒在易水堂的墙外面不省人事。
我是不想再遇到基佬了,失去意识前的连爵这样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下周一见。
☆、第三章 顾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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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我们就这样把师弟放到这里,真的没问题吗?”
残缺不全的记忆中,面容稚嫩的少年这样问道。
那被他称作师父的男子看起来年级并不大,俊秀中带着一分沉郁与悲哀,“那是他母亲的家,他母亲的家人会好好照顾他的。”
“可是他们怎么知道师弟是他们家女儿的孩子呢?我听说……”
“我在他的衣服里放了他母亲留下的玉佩。”师父道,“他们会核实他的身份,会把他照顾得很好……我本来想让你带着他的,你又不愿意。”
“是国师说我没那个命,”少年嘟嘴道,“什么命不命的,我才不稀罕呢!”
“你不稀罕,有很多人稀罕呢……”师父的声音逐渐远去,“我只希望,他将来不后悔我为他做的这个决定……”
“啊!”云河猛地从梦中惊醒。值夜的丫鬟听到动静,连忙跑进来,问道:“少爷,有事吗?”
云河烦躁地挥挥手让她退下,那丫鬟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云河坐在床上,曲起双腿,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撑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