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了,成年了。”钱队用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一眼程老师,“乡里乡亲的,不说空话。劝你一句,现在的孩子们都要为自己做下的事承担后果。”
程老师有些急,看着夜薇明手中的手机,那里面的视频,他删除了,但警察是不是能恢复过来,他没有底。
有些后悔还给她手机。
车门徐徐推开,白冬炎骑着摩托车,在地上划了一个半圆,急刹停住,手把着车头,看着夜薇明,焦急不已。
他来迟了。
胡家的人来得快。
警察效率也高。
钱队见到他,眼中的意外更上一层楼。
“这是小白吧。”他跟白冬炎打过几次交道,来所里送过饭,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常想可惜了这副好皮囊。
“钱叔。”白冬炎秒变乖巧脸,“我来看看我朋友。”
“女朋友?”
“……”
他不否认。
那就是默认。
承认一个要上警车的女生是自己的女朋友,他脑子进水了?
可晨光照在他的眼底,带着暖色的金,让人眩目。他的脸真诚而坦然,没有什么比这时候说一句,“她是我的女朋友”更让人安心。
街角的另一端,张军气喘吁吁地的跑来,他想冲过来,不顾一切的带着夜薇明,但看到警灯的一瞬间他退缩了。
像是在黑夜里流浪的肆意妄为的灵魂,本以为可以无法无天,但在阳光乍现的瞬间,黑色的无形烟魂,被灼得痛苦难当,只能缩回原处。
而此时,他连衣角都不敢露出的贴在墙角,听着白冬炎刚刚那句“完事我去接你”的温柔之语。
他吸了一口气,极力让自己从震怒中清静下来。
警车走了。
众人散去。
大家议论着胡艳失踪案的兴趣向四面八方延伸开。
每一个人都点开手机,看着里面播放的胡艳打人视频。
有人说,这样的胡艳,失踪不应该是活该吗?
而更多的人说,她只是个孩子,教育为先,她将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能因为打了一个人,就让她以陪上性命的方式消失。
那太没有人性了。
呵呵,人性……
被打的活得下去吗?
活得好吗?
他活该被打吗?
你弱,活该被打。
人与人之间如此。
国与国之间亦是如此。
所以,要变强。
强者,此时前所未有的把一个叫吴静的前女友拖进了巷子里。
他暴力的撕着她的衣领,手指几近要掐断她的脖子。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是受害者,受害者!”
张军压抑的声音从肺间压出,像是嘶吼的野兽。
吴静头仰到一个极致辞的角度,平静中带着淡漠,她幻想张军会跑来痛哭流泣的哀求自己。
因为她知道真凶是谁。
因为她一直在为那个负心的罪犯保留着最后的机会。
只是,他的暴怒似剪刀,一把绞断了,她为他编织的救命之绳。
她眼底曾有一瞬间涌出的泪,此时湮灭于眼眶,流入鼻内,感涩的液体呛得她鼻腔发酸。
“你因为她被胡艳打了,所以新仇旧恨一起算,对吧。”
“……”他的手越发的紧了。
“你怕失去她,你刚刚为什么不救她?”
语毕半晌,张军都没有回应一句。
他神经质的盯着眼前的女生,往日里有多可爱,现在就有多可怕。
“你不救她,不是因为你不喜欢她,而是你明明知道她喜欢的是白冬炎。你怎么会去救一个不喜欢你的人呢?”
这句话比任何一句话,都让他愤怒。
他做一切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
他蠢到极点。
而他一直小心翼翼的把这个让他痛视的把柄掩盖着。
在一阵狂风般的摇动手,她从他的双手间抬起脸,嘴角含笑,鄙夷而轻视。
她感觉生命在他的手里,一点一点流逝。
这就是爱吧,死,也要死在他的手里。
“停手吧,你手里不只一条人命运了。”白冬炎的声音冷幽幽的吹进他的耳里。
他僵硬的回首。
白冬炎手里拿着手机正对着他拍。
他立即缩了手,改为拍背,神色也切换成友善。
一切改变只在分秒的时间里完成。
白冬炎再度为这样他感到一阵恶心。
他举了举手机:“夜薇明过两天出来了,这事就算了。”
“她一定能出来。”
“她出不来。”吴静贴墙站着,虚弱的喘气,“她去过鬼棚,”
晨光忽然被一片云遮蔽,闯入者是厚实的云层,如一堵密不透风的墙面。
看着软绵,实则连光芒万丈的阳光也无法穿透。
他们所在的位置暗下来。
突起的风,带来一片接一片,连天蔽日的铅黑色幕布,整座县城都在片刻时间里入了黑夜似的。
刚刚还一直保持着冷静的白冬炎,眼中闪出与他年纪不相衬的狠色。
他定定凝视着吴静,似乎明白了,为何网上流传的视频不只有夜薇明挨打的那一段。
那么多段视频,怎么可能只是一时兴起的抓拍。这根本就是阴谋。
夜薇明这个天真的傻瓜早被眼前这对男女算计了。
一个明里跟她在培训学校上课。
一个暗里悄悄跟踪。
他点了点头,“嗡”一声,摩托车的油门轰在了最大,车头立起,放下时砸在了那对男女的身前。
转瞬间,车头掉转,咆哮的着冲入了阴暗的前方。
三天后。
早上。
夜薇明在办公室里无聊的看着窗外。
派出所的人在这几天里,她都熟悉了。
钱队第一天简单问了些问题。
第二天白天没有怎么问。
直到子夜,人最困时,他突然精神大好的来找她聊人生。
对,就是聊人生。
一个警察突然对她的过去感兴趣,这些从不示人的,即不光辉也不伟大,更不传奇的过往,被她三言两语的说出来。
“你爸爸失踪这么多年,为什么不报个失踪,销户口呢?”
“我妈说,我爸爸没有死。”
“只因为这个?”
“哦,我想是妈要留下一个念想吧。”
“那你那个弟弟怎么回事?”
夜薇明顿了顿:“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随便问问。”
“……”
“你爸爸叫夜孝真对吗?”
“是。”
“他打得一手好算盘?”
“不知道。”
“你爸爸在九九年时,得过县里办的会计比赛第三名。”
“哪知道的?”夜薇明想起小时候好像看到过一张写着上述内容的东西,不过年代不可考。
钱队翻了翻一沓看上去有些年代的卷宗,“他私下给别人做账你知道吗?”
“这个……”
夜薇明一直困顿的神经有些触动。
她用力抬了抬眼皮,“你们要跟我说胡艳失踪事,怎么老扯到我父亲的身上。”
钱队看出她的抵触,“事实上,现有的证据只能说明你在校外被同班同学欺负过,仅此而已。”
“啊……”她幽长的一声,把几天的闷一扫而光。
“你父亲曾经私下做账的一个工程叫仙乐都。”
见她一脸茫然,钱队补充道,“也就是现在的鬼棚。”
第 35 章
鬼棚。
流浪猫经常出现的地方。
“我去过几次。”
“为什么去?”
“看猫。”
“只是看猫?”
“除了猫,那里连只鬼都没有。”
“你被打的那一天,你晚上去哪了?”
她想了想,那天跟白冬炎一起去了医院,然后两人一起回出租屋。
后来第二天她用录下的视频去请假。
说完这些,钱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他的手中有两段视频,同一件事情,由两个不同的角度录下。
分先后不同的IP发到了网上。
警方查到了一个IP地址,是由手机发布到微信朋友的。
但另一个的IP地址则特别点。
用的是境外的IP地址。
这个地址县里面还是用了几天功夫,找到市一级的单位,才摸到了一点皮毛。
但也就是这点皮毛,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怔。
钱队,这个接触互联网,仅止于手游、网游,抢个微信红包什么的中年人,第一次听说了名为“暗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