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会发生什么,他们其实是知道的,但每一个人都总以为那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
老师会说你们不要早恋,不要搞得收不了场。
但早恋的种子,在人类成为地球一份子时,就种下。
那是不叫早恋,是本能的一种驱使。
名为“繁衍”。
而当这些事发生在文明世界,称霸地球,将一切生物都踩在脚下的人类身上时,这个因荷尔蒙而产生多巴胺,继而发生的“行为”,被说成了好几个版本。
女生版,爱情。
男生版,性冲动。
最后的妥协,张军从手机转了一个一百块的红包给吴静。
吴静看着手机里,红色的图片的提示,站在半明半暗的路灯之下。
“你觉得,你做的事,是一百块能解决的吗?”吴静声音发凉的问。
“药流,这个就跟来一次例假一样。”张军低头小声的拍着吴静的肩头,“我考上大学了,这里会给我些钱做为奖励,到时候我给你多转些就是了。”
“张军,到那时就迟了。”
“现不是看不出来嘛。”
张军微微不悦,但口气依然温和。
吴静心里空空的,握着手机的指结发白。
张军眼见她目中泪光盈盈,有些不忍,手不自觉扶着她的肩头:“怎么了?”
她咬着唇,不吭声。
几个同学路过,向他们这边看过来,张军捏了一下吴静:“我还要上课。”
“你坐在这里上课,那我呢?这事,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吧。”
旧时的欢娱画面美好得让人在夜里辗转反侧,眼见天真的可爱的粉脸,此时心神不定,焦灼万分。
张军终于抵不路人的目光,推着吴静道:“走吧。”
街边的药店,招牌下面,灯光发白。
里面除了看手机的店员,并无客人。
张军指了指:“你去店里买药。”
吴静像个布偶,脑子里空白一片,她勾头进后,不久出来了。
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的小塑料袋。
“买到了吗?”
“……”吴静没有出声。
张军立即翻看了袋内的东西。
看到“米非司铜”几个字后,皱了一眉头,自言自语:“只有这些?”
吴静想起那个店员说的“这药不能随便用,去医院搞好些”之类的一番话,心里直打鼓,她深吸一口气:“我想去医院。”
张军看了她一眼,神色顿了顿:“我要上课,你小心点。”
他的礼貌让她心在翻绞。
张军走了,直到他的身影转去拐角处,消失不见,吴静才发现自己站在门口跟个傻子一样。
手心握着的药盒,慢慢的瘪下去,内里的一支药管露了出来。
*
夜薇明看了一眼桌上的书本,顺手帮忙把桌上面的清理一下。
一张电脑小票掉下来。
这张小票,本没有什么特别意义,只是小票上盖着的章,是一只二哈,看起来与众不同。
随手捡起,帮他夹在了书里。
张军进来,看到夜薇明收拾书包准备走,见桌上的书摆放已不像他走时的样子。
他立即问:“谁动过我的课桌?”
“哦,老师发了一张理综的卷子,我给你压书下了。”夜薇明指了一下。
张军眼尾微微抽动了一下,手按在书页上,快速的翻动,里面现出一张小票,他把书合上,没有再出声。
这天晚上回去,夜薇明向右。
这条路上行走,可以绕开鬼棚、宏志巷,只是要走很长一段路。
走了一段后,看到一辆“跑跑车”停下,摇晃的车身剧烈的抖动,快要散架般。
里面吐出一个人,穿着白色的校服。
“快接一把。”女生的声音传来,随后,里面扶出一个站都站不稳的女生。
男生把身体矮下去,女生趴伏在他的背上,后面有人按着女生的背,她的手往男生的脖子上搭。
“喝醉了?”
见些情景,夜薇明把自己能想到可能发生这种连走路功能都丧失,要依靠人背的症状,归结为以上的猜测。
但人家七手八脚的把女生扶入了县卫生所,而她距离不过五六米远,没有闻到丝毫的酒味。
闪身进去的人里,男生她不认得,但女生里,韩心她是认得的。
刚才,这几天她一直担心自己的例假提前,所以想来卫生院开一点止痛药,这也算在考前对自己身体未雨绸缪。
进到里面,高大的男生正满头大汗的帮忙交钱。
韩心指挥的男生这去那去的,她陪着一直低头坐的女生,轻轻的安抚着。
过了一会,医生让女生进去。
她抬头的一瞬间,夜薇明看清了她的脸。
吴静,两个小时前,在补习班外,她见过的。
现在面无人色的被人送来卫生院,整个人虚脱了一样,一下子没有认出来。
韩心看到了夜薇明:“明,你也在?”
“嗯,来开点药。”
“那个药。”
“对。”两人心照不宣的。
“你小心点,吴静就是吃这个吃得昏倒了。”
“怎么会?”
“吃多了吧。”
“她那个痛得很厉害?”
“是,以前就是每个月都吃的。”
“还有一周就要放假了,她这个真是。”
“唉谁说不是。不过我们能考什么样,就什么样,我家里也不会让我们去复读的。”
“你没问题的。”夜薇明马上安慰。
“我们这种班,本来就不如实验抓得紧,老师也就管你们前三排的。”
夜薇明这次没有反驳。
在学校里,高中生了,而且到了高三时,你读书全是依靠自己的力量,老师不可能像对待小学生一样,苦口婆心的劝,更不会头悬梁锥刺股的要求,愿意学他们愿意教,不学自是放任自由。
韩心先走了,吴静一个人安静的侧躺在病床上。
过了一会,她突然起身,手按着小腹慌乱的跌下床。
夜薇明拿了药正好出来,看到踩着凉鞋,往洗手间去的吴静。
白色的瓷砖地板,映着走廊冰凉的白光,一滴一滴的红色液体,慢慢随着那只拖沓的凉鞋往前延伸着。
鞋子随着主人,转进了洗手间,红色停止在三米远的地方。
夜薇明打了激灵,她踮脚很轻的跟着那些液体往前走,门口,一路延伸过去,是大片红,刺目得让她全身升起一股寒意。
她退出来,面上看不出悲喜,沉重的脚步沿着血色移动,最后在加快,快到一头撞见了几个骂骂咧咧的人。
“你瞎呀?”
骂人的是马成功,他手捂住额角,一脸痛苦的骂了一句。
看得出来,这几个人又在外面打架了。
一个个蔫头耷脑,没有以往的海阔天空任我闯荡的豪情。
夜薇明目光看向别处,没有出声,侧过身子,算是给这群害马们让出一条康庄大道。
眼见他们几个三三两两的进去后,听到一声接一声的惊呼。
“这是谁弄的一地血……”
“妈的,晦气,怪不得最近老出事。”
她回头看了一眼人影绰绰的卫生院,护士发出一声尖叫,随后医生出现。
她对自己说,我什么也没有看到,对,我只是来拿些止痛药的,转身离开。
街角。
路灯把人的影子拉成长长的一条黑色,横亘在路面上,他的目光在黑夜里闪出异色,久久凝视着远去少女的背影。
这座老旧与新建并存,腐朽与新生交替,白日与黑夜轮迭间的县城,沉默的承受着各色生命的流转。
*
第二天。
夜薇明伏在桌上做习题,门外有向个人影出现。
平时,这个时间,除了安静做题的学生,老师偶尔路过,不会出现别人。
她随意抬头,看到马成功在门外探头探脑,过了一会,他又消失了。
夜薇明向身边的张军看了一眼,他淡定的做题,只是笔尖戳在纸上的那道题目上,已有许久没有移动过,白色的区域只有零星几个墨痕。
老师看到了来人,走到门口。
“你有什么事?”
“找张军。”
“现在没有下课。”
“这事等不到下课。”
马成功,在学校跟老师就较劲,现在在外面,更不会把补习班的老师放在眼里。
他这人,以前跟在胡艳后面混,除了上课让他表现出犯困的感觉,别的事,他都能展现出极大的兴奋与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