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到了郊外,马车停下,沈姝颜跟着沈珍珠下了马车,没走几步便上了另一辆,车厢内已然坐着林君苛与长孙翎两个人,原本宽敞的车厢因为她们两人上去后略显逼仄,沈姝颜不自在的动动脚。
长孙翎黑白分明的琉璃眸子在她身上打着转儿,沈珍珠刚看过去,便见她望着自己甜甜一笑。
这公主……
看上去倒是不怎么难以相处。
沈姝颜回以一笑,长孙翎见她眉眼弯弯,继而开口:“我还是第一次见六姑娘呢。”
“是。”沈姝颜垂眸应答。
沈珍珠与长孙翎不算相熟,不过在宫廷宴会里与她见过几次,笑着打趣:“六妹妹小的时候不怎么参加宫中宴会,自是没有机会与公主相熟。”
“不碍事的,今日一道玩过后,咱们日后就是好朋友了。”
长孙翎这话一出,沈珍珠与林君苛在一旁笑着附和,沈姝颜轻笑。
好朋友吗?
沈姝颜眼神淡淡,这世上多事可说不准呢,譬如橘青。
况且与长孙翎来说,若是知晓当初她与林珩止的关系,些许就不会此番以笑待人了。
到底是来过一次,严华寺许多路沈姝颜记得清楚,沈珍珠为了照料她一直跟在她身边,偶尔还会叽叽咕咕说几句,沈姝颜被她这样的小动作逗笑,正要开口时,余光中入了一个人的身影。
女眷禅房分为一前一后两座院子,前头的一排平房干净整齐,一般有些身份的都住在前院,后头一排大多都是留给丫鬟们居住。沈姝颜刚踏进前院门,抿着唇角便看见正在关窗的楚鸢,她眼中不动声色的划过一抹笑。
临近五月的天,吃完晚饭,沈姝颜刚进屋子便将门窗都打开。
沈珍珠向来苦夏,方才上台阶出了一身汗,咬着嘴巴斜斜靠在软垫上,视线灼灼的盯着沈姝颜走过来走过去的背影。
刚将被子铺展,林君苛与长孙翎便出现在了门口。
沈姝颜笑着看过去:“你们怎么来了?”
“无聊啊,来找你们说说话。”长孙翎进来,上下看了一眼,点点头赞叹:“早知道我就跟六妹妹住在一间屋子里了,弄得这么干净。”
“长孙翎,你什么意思。”林君苛抬手揪住她的耳朵,轻轻捏了捏。
两人在屋子里笑了一阵,期间沈姝颜出去沏了一壶茶拿进来,四个人围着桌子闲聊。
沈姝颜微微侧着身子,眼神看向窗口。
她刚才看过了,这个位置刚刚好,正巧对着楚鸢的那间屋子。
被人拍了一把,沈姝颜挑眉看过去,“怎么了?”
长孙翎丝毫不见外的捏捏她的脸,触感极好,又捏了两下,笑着道:“没说什么。”
已经换了两盏茶,林君苛坐不住,看着外头天色已暗,沈姝颜心思发乱,状似不经意的起身走到窗边摆弄案几上的矮树丫,目光却是定定的瞧着楚鸢的禅房。方才她注意过了,天色刚暗屋子里油灯就已经亮起来,直到眼下都未灭。
心事重重的抠着树枝,食指指腹忽然被刺破,她肩头一颤回过神,轻“嘶”一声。
刚坐下,门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姝颜看过去,只见碧玉与栗枝两人一前一后推开门进来。
沈珍珠皱眉:“何事?”
栗枝的眼神太过迫切,沈姝颜抬眸看过去,只一眼便明白她的意思,忍住颤动的指尖看向碧玉。
碧玉抿着唇角欲言又止,些许是瞧着人太多不好意思开口,沈珍珠略显不耐,轻轻敲了敲桌面:“说啊。”
“奴婢与栗枝妹妹本是打算睡了的,可谁知刚准备出门打洗脚水便瞧见……”碧玉咬着牙齿,脸色难堪,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口。
“就是在奴婢旁边的禅房住着的是楚姑娘的婢女,可谁知……谁知奴婢与碧玉姐姐刚出门,就瞧见一个男子身形极快的窜了进去,那男子看着极为眼熟,像是……像是许家公子。”栗枝见她不好意思说,便接话过来道:“奴婢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便在外头候了一阵子,竟听见里头传出来极为不雅的声音。”
“佛门清净地,竟行如此苟且之事。”长孙翎握着茶杯重重往桌面一放,杯里的水四溅。
沈珍珠皱眉,她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迟疑地抬眸道:“你们可确认了,那女子是……”
碧玉自小陪着她,她是什么样的性子沈珍珠心知肚明。
还未再开口,长孙翎已然站起身,沈姝颜随着她的动作往上移,看着她眉眼间隐隐带着窃喜,心中便知这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
唇畔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再垂眸,对上沈珍珠震惊的眼,她一时有些语塞。
长孙翎扬起下巴,一派高贵模样:“前头带路。”
“是。”栗枝往边上移开一寸,而后随着碧玉两人走在前头。
两人率先离开,沈姝颜与沈珍珠仍旧坐在原处。
沈姝颜喉咙有些干,对上沈珍珠清澈无措的眼,她头一次对自己这辈子想要得到结果却不惜利用别人的手段感到龌龊,而当初这种只为不让今后结果更加惨烈的由头已经无法说服她自己。
她到底是怎么了。
如今这般,竟像极了恶魔。
手指微颤,沈珍珠轻声开口:“姝儿,你……”
沈姝颜垂下眼睑,轻声道:“这事情结束,四姐姐,我一定给你解释。”
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后院禅房,等到地方时,长孙翎已经面无表情的听了好一阵墙角,沈姝颜回头瞧了一眼心不在焉的沈珍珠,思绪有点乱。
长孙翎低声对身旁的婢女道:“去把住持请来,顺便将本宫的侍卫都带过来。”
“公主,此事不宜闹大啊。”林君苛握住她的手,轻轻摇头。
“如何不闹大?”长孙收回落在那扇门上的视线,厌恶的眯起眼睛:“非要让里头不要脸的贱人嫁给我三哥让皇室颜面丢尽才闹大吗?”
林君苛瞪大眼睛:“公主的意思……里头的人是……”
那两个字的名字她到底是说不出口来,咬着牙齿别开脸。
主持与几个小和尚从前院而来,刚站稳还没开口向长孙翎问安,便被禅房里突如其来的一声低吼惊在原地,她一张脸由白变红,身后的几个小和尚也是面面相觑。
长孙翎淡笑,毫不留情的斥责:“住持难道要眼看着这对狗男女在清净之处私会吗?”
老住持回头一看,靠的最近的小和尚明了,快步上前站定敲门,开始并无人应答,敲了几下后禅房里男人烦躁地谩骂声越来越大。
见里头动静暂缓却无人来开门,小和尚得了长孙翎的示意,一掌推开门。
禅房里,快要燃尽的油灯亮着微弱的光。
床榻跟前站着的男人正低头穿着中衣,而另一个正四仰/八叉的躺在被子上。
里头场景着实不堪入目,小和尚只瞄了一眼,禅房里的男人便气势汹汹的走出来。
他本以为只是自己声音大了些,外头左右不过几个小和尚,可刚站在门口,眼前一大片的人将他晃花了眼,尤其看见长孙翎那张明艳的脸,他霎时间腿脚发软。
完了。
许照匀脑子里只有这么两个字。
长孙翎抬手,几名侍卫上前将许照匀扣住肩膀,见他动弹不得后,丫鬟才进了禅房,给楚鸢随便套上外衫拽出来。
瞧着她的模样以及那一双水灵灵的眼,长孙翎冷笑:“怎么?这是认不得本宫了?”
不知是心虚还是事后体虚,楚鸢腿一软,“砰”的一声磕在门槛上,额头霎时淌血。
“公主……”楚鸢只喃喃轻唤她,多余的话也不说,只目光呆滞的瞧着长孙翎。
被旁人瞧见都无所谓,可偏生对方是长孙翎。
楚鸢知道,自己现下说什么话都没用了,与其说的多了坏事,还不如从一开始便闭口不言。
沈姝颜眼神微眯,瞧着她的反应一时好笑。
这个人,说起来的确是个聪明的。
长孙翎看着她傻愣愣的模样,嘴角掠起残忍的冷笑:“既然你与许公子两情相悦,在这寺庙内都难舍难分,那本宫今日便替了母后,叫你们二人成婚如何?”
“公主……公主万万不可啊。”许照匀身子被人扣押着,只能抬起头,颤抖着道:“她是圣上给三皇子选的妃,又如何能与我成婚。”
“哦?”长孙翎顿时笑开,眼尾挑起:“原来你知道啊,本宫还以为你不知道差点就要着人告知于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