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忍不住靠到椅背上嚎啕大哭。
她气急败坏的揉碎手里的烟,烟丝落了一身,狭小的车厢内还是盈满了淡淡的烟草味儿。
傅清浅不知哭了多久,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在沈叶白将她拉起来的时候,天就已经蒙蒙黑了,她竟然睡了那样冗长的一觉。
傅清浅抽纸巾擦拭水渍的时候就想,如果永远不醒来多好。
此时的地下出库静悄悄的,橙黄色的灯光散布在每一个空置的车位上,透过挡风玻璃看出去,好似下了一场金黄急雨。
傅清浅发动引擎,赤脚踩上油门的时候,脚踝更疼了。
沈叶白动作很快,她背叛了他,他就不给她留有一丝余地。他在报纸上公然宣布和傅清浅解除关系。
他们没有婚约在身,按说一般的男女朋友分手,完全不用着如此大费周章。
沈叶白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就是想公然表示:“傅清浅这个女人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所有意图残害她的妖魔鬼怪尽管出手。
他就是要不费用一兵一卒的惩处她,让她为自己的“恶行”付出惨重的代价。
尽管傅清浅深知自己什么也没做。
但是,不会有人相信她。
一切都太天衣无缝了,每一个齿轮都咬得紧紧的。从文件制定,到沈叶白交给刘思良,总共就经过了三个人的手。每个人都是直接的利益相关人,就算凌峰资产的整个收购团队,也都是签过保密协议的,而且,他们有很强的职业操手。
有机会接触到那份文件的外人,就只有傅清浅。她刚好喝醉酒,又刚好被沈叶白背回家……傅清浅有很多机会接触到那份文件。
就在那一晚,同样有收购意愿的江方喻找过她。有酒吧的监控录相为证,容不得她狡辩。
更致命的是,过了那一晚,小桐的手术费用就有了着落。
不是她所为,还会有谁?
难怪沈叶白不肯听她解释。
傅清浅隐隐记得自己“酒后吐真言”的时候还声称自己要逃跑。这话听在沈叶白的耳中,当时或许不觉得有什么。在发生那些事情之后,他肯定会想,如果不是做了亏心事,她为什么想逃?
业界里的人都知道,沈叶白最痛恨的就是有人背叛他。
现在傅清浅好死不死,犯了他的大忌,沈叶白肯定不会轻易饶恕她。
傅清浅前一晚回到家,就直接躺到床上去了,衣服也没有脱。
许是之前睡多了,她一整晚的时间都在失眠,抱着被子,翻来覆去。用力思索所有的事情,想到最后,头疼欲裂。
中午明晃晃的太阳照进来,阳光洒到床上,刺激着她的眼瞳。
傅清浅的头脑昏眩得厉害,她迷迷糊糊的,一边觉得大脑混沌不清,一边又死不瞑目的睁着眼睛。她想,若是能踏踏实实的睡一觉,或许就会舒服很多。
可是,几年前那种深陷迷惘,不能自拔的感觉好像又来了。
傅清浅抓过手机,才想到昨天进家门的时候已经将手机关机了。
难怪那样安静,静得她心慌意乱。
傅清浅坐起来,将手机开机。
未接来电的短信提示不断涌来。
除了林景笙,还有付明宇的,不是没有人关心她。反倒是傅家人,没有一个打来。
傅清浅盯着手机愣神的时候,电话又响了。
她心中苦涩,刹那间唇齿也开始泛酸,无声的抿了抿唇。张口,声音沙哑:“喂,明宇……”
付明宇叹了口气:“姑奶奶,可算开机了。你现在在哪里?”
傅清浅口干舌燥,额头上却不停的出冷汗,她擦了一下,低声说:“我在家里。”
付明宇惊诧:“我刚从你家楼上下来,敲门怎么没人开?”
“我没听到。”傅清浅想,她可能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付明宇马上说:“我上去,你给我开门。”
傅清浅下床的时候才发现,天,那脚已经肿成猪脚了。
一晚上加一上午的时间,她竟然没觉出疼。
拖鞋完全不能穿了,她光着脚,一蹦一跳的走到门口,从卧室到客厅短短的一段路程,更是出了一身虚汗。
付明宇上来的很快,看到傅清浅惊讶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见傅清浅单手扶着门框,他下意识低头,看到她肿得不成样子的一只脚后,更是吃了一惊:“脚怎么了?”
傅清浅说:“不小心崴了一下。”本来要请他进来。
但是,付明宇下一秒已经将她拦腰抱起。
“这样还不去医院,想残废吗?”
傅清浅抓起玄关的钥匙,被付明宇抱着下楼。
她知道现在的世界什么样,从沈叶白同她决裂的那一刻开始,不说与全世界为敌,至少她在夏城的根基算失去了。
沈叶白有能力让她留在夏城,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她驱除。
只是,没想到这种时候还有人肯关心她。
傅清浅喉咙那里堵满了情绪,怕自己一张口,热泪盈眶。
她低着头不说话。
直到付明宇放下她,自己也坐到车上,问她:“从昨天到今天,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看到沈叶白的声明,他惊讶坏了。
本来坐在餐厅里吃早餐,一口食物没咽利索,扔下报纸给沈叶白打电话。
听出沈叶白已经气疯了。
也是,每一次收购都是一次没有硝烟的战争,时常损伤惨重。尤其这次,全力以赴也不能保证就能成功。尚万收购维亚的同时,维亚也在联合其他投资公司对尚万进行反收购。
现在因为这么一个出入,所有努力功亏一篑。
所有头脑风暴汇集的结果,和几天不休不眠的心血,就这样暴露在对手的眼皮子底下,迅速蒸发殆尽。想再改变战略战术都难了。
沈叶白那一干人,看着一副西装革履,投资银行家的标配模样,放到战场上,都是铁血铮铮的汉子。
最让沈叶白痛心疾首的是,这次的纰漏出现在他的身上。这是让他最不能谅解自己的地方,肯定要承担所有失败带来的恶果。
付明宇听完,也是有点儿无话可说。
虽然他觉得这事不见得真是傅清浅做的。
但是,沈叶白在气头上,而且要给公司一个交代,已经让他焦头烂额。这会儿叫他平息怒火,冷静思考,几乎不可能。
傅清浅说:“不要紧,置于这种境地,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一个人如果生来多灾多难,慢慢也能变得习惯。
付明宇叹口气:“好好的,谁会想到出这种事。你不要太忧心,等叶白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就会意识到冤枉你了。”
傅清浅侧首:“你真觉得我是冤枉的吗?在所有证据都指向我的时候,你是真觉得我不会做?还是因为我先前帮过你,你私心里想要袒护?”
付明宇愣了一下。
傅清浅就知道,强大的证据面前,很难让人相信她是清白的。
所以,就算沈叶白冷静下来,也不见得就能还她清白。
况且,她也许等不到那一刻了。
付明宇为自己刚刚的迟疑懊恼,他说:“我相信你的人品。”
傅清浅笑了下:“谢谢。”
付明宇带她去医,医生检查之后,诊断为错位。
不需要做手术,但是,要将骨头正过来,不然时间久了,就会变得很麻烦。
碰巧有一个老医生会正骨,今天又刚好坐班。
他看了傅清浅一眼,告诉她:“有点儿疼,不过正过来就好啦。”
傅清浅点点头。
付明宇看她原本纤细的脚踝肿成馒头了,又想那老医生要硬生生的把她错位的骨头扳正过来,有些于心不忍,扭过头不敢看。
正骨的时候倒是很快,老医生手上一用力,一个巧劲儿就好了。
傅清浅疼得还是吸了口气,可是,没发出声音。
老医生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又给她开了消炎去肿的药,告诉她回去冰敷几次,很快就能好起来。
出来的时候,傅清浅没用付明宇抱。
“我自己走吧,你扶我一下就行。”
付明宇想了想,去医院借了一把轮椅。推过来,告诉她:“坐上去。”
傅清浅说:“谢谢。”
回去的路上,林景笙的电话又打来了。
傅清浅故作平静的接起来,扭头看向窗外说:“怎么了,景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