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知县的这场上任时间非常匆忙,京城只给了他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所以于是关于杜兰的事顾知县是完全搁置了下来,全府上下紧赶慢赶的帮忙收拾着去京城的物件。
而知道了这个消息的杜氏突然之间不知怎么回事,原本吵闹着顾知县死活说杜兰死的冤枉,要再查一次的人突然安静了下来,让所有人没有预料到的是,三天后她提出了要离开,但是死前必须要带着杜兰的尸首离开。
杜姨娘将杜氏送上马车的时候虽然面上非常不舍,但是内心还是松了一口气。
她看着马车后的棺材,顿了片刻,而后轻轻的呢喃了句:“抱歉。”
但这会没有人注意到她到底说了什么,就在马车要全部离开的时候,突然杜氏撩开了车帘,叫住了往后走的杜姨娘。
杜姨娘虽然不知道杜氏想跟她说什么,但仍是上前去,嘴中道:“娘,您别担心,我之后会给寺庙稍一笔钱,定让兰侄女走的安安心心的。”
她以为杜氏这事不放心,于是柔声安慰,她自然知道自己这事做的略微匆忙了些,但是没办法,她得到消息的时候时间过于紧迫了些,她只能如此。
余光瞥到那副黑色的棺材,她低了低头,暗道:兰侄女你走好,往后我定会日日给她上香的。
她正这样想的时候,突然双手被一双苍老的手握住,那双手握得她有点紧,她蹙眉抬头望去:“娘?”
杜氏睁着那双小眼,这几日来一直哭丧着的脸突然阴沉的厉害了,杜姨望着这眼睛,突然觉得全身的寒毛立了起来,当然最后让她莫名颤抖的是杜氏之后说的话:“你这双手呀,怎么就是洗不干净呢?”
杜姨娘僵着脸笑道:“娘,您说什么呢?”
杜氏却不理她,顾自望了望身后的棺材,道:“你哥哥呀,没什么本事,就生了你兰侄女一个女儿,如今她死了,还不知道怎么闹腾呢。你呢,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所以当你决定要入知县府的时候为娘一点也不奇怪。但是呢,玉儿,你如今这心是越来越狠了,你怎么能下得了手呢,那可是你的亲侄女!”
杜姨娘似氏被这句话吓了一跳,满脸惊诧,压低音量再在杜氏面前道:“娘,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兰儿妹妹这事真的跟女儿没有关系!”
杜氏却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她,嘲讽道:“你是从老娘肚皮里爬出来的,就你心里头那点沟沟道道,别人不知道便罢了,我还能不知道,论心狠怕是没人能及得上你,像当年,你连亲女儿都能利用上,你还有什么不可以的。”
杜姨娘此刻终于收敛起了脸上的委屈,一双眼睛瞬间冷了下来,脸色说不出的差:“娘,你这话说的女儿更加无辜了,女儿这么做,不是对大家都好嘛,我也没见您平日里少收钱,怎么,嫌少?”
“我自然没有怪你当年的意思。”杜氏耷拉着一双干瘪的眼皮,“我只是提醒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娘,您说吧,您这次想要什么?”
杜氏这次听完,笑了:“不管怎样,兰儿终究已经死了,我不想再去管这事,只是你哥哥那边怕是不能善了。但是若你往后的银子再加二十倍,往之后再帮你哥哥在城里谋个一官半职的,想必如此我也能劝了你哥哥,这样的话兰儿怕是才能入土为安吧。”
说着看了看脸色很差的她吧,加了一句:“我瞧顾知县这官途亨通,怕是你好日子也不远,这点小钱你也不在意吧,毕竟我为娘觉得你也不想他知道这些事吧。”
她一说完,杜姨娘就咬了咬牙,第一次这样长久得望着杜氏,满眼晦涩:“娘,您就这般心狠?!”
“不是我心狠,是你。”
马车缓慢的行驶,后头拉着一口全黑色的棺材,棺材下的车轱辘行驶过十字路面,发出“咕咚”“咕咚”的声响,这些声音就像是一点一点敲在杜姨娘的心上,她望着远去的棺材,忽然满身疲惫,忍不住放声一笑。
笑得不远处的下人满脸莫名。
笑着笑着,眼角竟笑出了泪,当这滴泪水极为快速的划过她的脸颊,也不知是哭是笑了。
顾卿卿对于杜氏的走有些遗憾,因为她这一走,意味着对于杜兰的死是彻底放弃了。同样的,这也让她十分困惑,困惑的是明明之前还坚持主见的杜氏为什么会突然改了说辞。
倒是杜姨娘莫名其妙的,在杜氏走后的当天,突然将房中的物件砸了个遍,初始听闻这消息的时候,她正吩咐宝香将房里的半年红全扔出去。
关于这事她也跟顾知县说过,不过顾知县真是太忙了,自授官的事情下来后,就忙于处理之前那一批山匪,又加上任时间紧迫,所以对于她的事也有些敷衍:“卿卿呀,这事已经过去了,你也别多想了,说来说去最坏的就是那杜兰了,现下她死了,还当真是便宜了她了,若是你还气的话,要不爹现在就把她那尸首要回来随你怎么处置?”
顾知县这番话,气得她登时便转身走了,要回尸首,怎么,还要她鞭尸解气不成?
之后她便自己查了起来,关于这事她也问过绿水,但绿水摇头不知。杜兰出事那天她还在收拾行李,没来得及到穆婉蓉身边,所以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而半年红这事,她也有意无意的试探过她,绿水表情明显迷茫,也不像是伪装的样子,顾卿卿便猜测到,关于这事她恐怕是不知情的,想来也是,若她是杜姨娘的话,也不会想更多人知道此事。
最后查来查去杜兰倒越来越像是畏罪自尽的样子,而另一边顾知县去京城报道的日子也要临近,不得已,关于杜兰的事也只能搁置了下来。
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给他们的运气,竟挑在了这个档口。
马车离开顾府的时候,顾卿卿望着顾府的牌匾叹了口气。
这一次顾知县的任职时间是短则两三年,长则数十年,于是便决定全府搬去京城,这一下可好,顾知县的上任,变成了全府的搬家。
闽县距离京城隔着十三个县城,两个州,原本需要花上一个半月的时间,但是这远远超出了顾知县的到京上任时间,于是众人这一下只能紧赶慢赶,片刻也不敢多停歇休息,如此一行便是大半个月,终于赶在顾知县上任前三天到了京城,大伙这才松了口气。
京城是大梁最繁华的都城。
大梁立国六百年来,一直以京城为都国城都,所以京城一直是最为繁华之地,顾卿卿也不曾想过,有一日自己竟然会来到这。
等他们一大帮马车驶入高大的城墙,映入眼帘的是十余丈宽的方砖大道。方砖大道两旁林立着各色商铺,还有那迎风摇曳的显目旗帜,让初次来此的顾卿卿十分好奇。
顾知县能来京城这事实在是出乎了她的意料,毕竟她原本这一世只希望顾知县好好的而已。
然现今许多事已与之前的事脱离了,便是她也不知道往后会怎样走下去,只是希望在京城任职的这两年能平安无事。
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有十几个官兵将一直热闹的群人扫开,只留下中间一条宽大的路,他们这几辆马车也跟着被挤在了人群里。
正当她好奇的时候,旁边的人给了她答案。
肩上背着巨大糖葫芦棒的小贩被拿着大刀的官兵推了一把,差点扭了脚,嘀嘀咕咕了念了句:“要死咯,什么人物啊,这么大排场!”
立刻被旁边另一个收拾帕子的商贩轻滋了一声:“你可小点声说,要是被这些官兵听见,可少不了你的好果子吃。”
帕子商贩此时正在收拾面前的帕子,只见他面前一块敞开的布上,只有余余几块帕子,可见生意之好。糖葫芦小贩见此奉承了几句,而后趁机问道:“这位大哥,你可是知道这是谁要游街呀,这难不成是皇上?不然的话哪有这么大场面,竟让我们连生意都不能做了。”
正如这糖葫芦小贩所言,原本热闹的大道被挤开了一条大道,人群都被挤在了两旁,十分拥挤,这怎么能做成生意。
帕子商贩收拾完了最后一个小人,这才松了口气:“你知道什么,今日可是状元游街的日子。”
糖葫芦小贩吃惊道:“真的?这状元这么快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