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让顾卿卿觉得有些头疼,她爹贪不贪她以前还真没在意,如今看来怕是不假。
就她房内这几件物件,怕都不是个普通知县之女能用得起的。
紫檀束腰摺台桌上是同色的卷草纹三弯腿小几,上面摆着一副紫砂茶壶,温润、凝重。
另一边是大小不等的黄梨花喜鹊的柜子,外加房内墙上各色各样的书画、摆饰。
仔细盯了两眼,顾卿卿想起了那会她爹摸着这茶壶那个宝贝样子。
那日刘财主前脚刚走,他爹后脚就满脸红光的将这些东西往她房里送,若不是值钱的物件,她爹也不会笑成那副样子。
想想她爹的月例,顾卿卿心里就有些发憷。
再想想这些物件若是被查出来……她爹怕是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还好还好,她现今重生了,还有机会。
这一世,定要好好劝劝她爹收手。
于是问道:“我爹呢?”
宝香现下还不是很习惯自家小姐如此亲切的问话,小心回道:“老爷去州府叙职了。”
作为知县,她爹每年都会去州府叙职,几日不回来。这真是好嘛,重生回来,全府的主子都不在。
既然她爹不在,那这劝戒的事只能过几日再说了。
顾卿卿点了点头,怕引起宝香猜忌,揉着脑袋。
但还好,宝香这人虽然木了点,但正好也不会多问,只是杵着给她打扇。
那扇扇子的力道每一下十分适宜,让扇过来的风缓缓的吹过来,不像绿水,扇两下子就爱偷懒。
她这会子是越看宝香越满意。
往日里她总是以貌取人,结果还不是瞎了眼,便如李今晏一般,看走了眼。
这一会突然想起李今晏,顾卿卿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若是以后她爹真出了什么事,以李今晏今后的地位,救人怕是举手之劳吧。
若她没记错的话,这一年应当是李今晏刚来县的年份,这会子他应当还只是县一个穷书生。
此时正是打好关系的最好时机,若是错过了,等他考取进士后,怕就没她什么机会了。
但顾卿卿前世因着偏见,所以不待见这人,除了美名,对他其他事知道的倒是不多。
这般想着,顾卿卿便有些坐不住了。
“宝香,你可知县里近些日子有什么特别的事?”
她还记得初始来县的李今晏因着容貌在县里头引起过一场小轰动。
宝香顿了顿,似是有些迷茫,顾卿卿继续试探:“就比如说是一些容貌特别俊美,引起县里轰动的那种。”
宝香这会子还真想起一件事,小心道:“前些日子县里倒是因着一人闹出了些事。”
“是什么?”
“据说县里来了位异常俊美的公子,便是县里头的赵员外都看花眼了,不过就不知道是不是小姐您说的这位了?”
这除了李今晏,顾卿卿想不出还有其他人,“那李……这位公子现今在哪?”
宝香一张没甚表情的脸上难得蹙了蹙:“不过前几日听说就被老爷抓起来了。”
“什么?!”
原本还散漫的躺在躺椅上的人听得这一句,直接蹦了下来,结果因为动作匆忙,将脚崴了,“哎呦”叫了两声后却也顾不得脚上的疼,只瞪着眼大声问道:“你再说一遍,他怎么了?”
宝香正想扶着自家小姐坐下呢,听得她这一声大吼,心里一跳:“前几日他将赵员外给打伤了,直接就被老爷关牢里去了。”
顾卿卿突然发觉,自己应该是知道了前世里李今晏为什么对她有偏见了。她惶恐觉得,自己重生后,这好日子还没开始呢,就有种快过到头的感觉。
想到那时那人站在马车上,轻描淡写将人砍杀后,连眉头都没蹙。
美人如画,却眦睚必报。
“宝香,快给我备马车!”
第 3 章
县衙门外。
此时正是晌午后,虽然五月的天气不热,但暖阳阳的日头照在人身上还是让人备觉浑身发懒。
张甫走了两步,发现衙门外的两个值守的衙役竟然在打盹,他一脚一个就踹了过去,“干什么呢都,精气神昨晚都使娘们身上了?!一个个的,跟个耗子似的,一到白天就竟偷懒,我瞧你们是皮痒了吧!”
那两个衙役一个是牧四,一个是丁山。
两人被他一踹,脑子醒得不能再醒了。
牧四人长的壮,但脑子是个木的,这会只揉了揉自己的腿侧,应了声“是”。
倒是这丁山,虽然长得比牧四矮小瘦弱许多,但却是个机灵的,这被踢了一脚就赶忙拱手赔罪,笑着讨好:“张主簿,您消消气,哥俩个这几日这不是累得慌嘛,您多担待。您放心,你这一脚下来,哥俩个现下这会神清气爽,那是半点困意都没呀。”
张甫鼻孔哼了一声,连带着他下巴上的胡子也抖了抖,但到底未再追究,“看好大门,你们也知道,这两日咱们知县心情不好,要是他回来看到你们俩偷懒,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丁山还不知道张甫这人,那是个吃软怕硬的主,就会狐假虎威,但平日里知县不在衙里,这位便是主事的了,他也不敢得罪。
于是又拍了好一番马屁,直拍得张甫翘着嘴角抹胡子笑。
拍完后,张甫也不走,三人又聊了起来,聊来聊去,聊到了牢里头的那位。
丁山道:“说来还是那小子骨头太拧,撑了这么多日死活就是不松口,不然的话哥几个也不用这么遭罪,天天搁那牢房里跑,不过别说,那小子长的真是……啧啧,也怪不得人家赵员外惦记着……嘿嘿。”
“说来这小子也是倒霉,这刚从那乡下地方来咱们县里,就被咱们县的赵员外给看上了,你说这还能善了。”
张甫眼皮一跳。
他知道他们说的是谁。
前些天赵员外被人打了,据说还被人打出了血。
赵家想让人去赵府赔罪。
但那小子是个硬气的,咬死不肯。
于是赵家使了银子,想让人在牢里好好搓搓这小子的骨头。
平日里赵员外上奉的银两不少,所以知县对这些小事也不在意,只要不出人命,由着他们处置。
再者说,那小子确实将人赵员外给打了,至于重不重这事,谁在乎呢。
想到那小子长的那张脸,以及赵员外那沉迷美色的性子,谁都知道这内里头的道道,但又有什么办法呢,谁叫那小子生了那张面皮,又没个家底撑着,结果现今被人赵员外看上了,还不是受人蹉跎的份。
张甫叹了口气,有时候容貌过于出格,不论男女,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但这些事,他也管不了。
他也是拿人银子,替人办事,这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这世道,没钱没权的人,还不都是任人拿捏蹉跎的命。
“没伤着人脸皮吧?”
赵员外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别让人给那小子整破相了。
两个衙役点了点头,道:“哪能呀,哥几个是知分寸的,就使了些暗法子,泡了几天冷水,没伤着人皮肉。”
张甫嗯了声,表示知道了。
午后的日头洒在张甫身上,让他闲散的眯眼打了个哈欠,然后一下子就看到了一辆绯红色的马车向着衙门驶来。
这辆马车眼熟至极,让张甫这个哈欠还没打完呢,就硬生生给收了回去。
然后赶忙拉着牧四和丁山跪了下去。
顾卿卿没等马车停下,就率先一把掀了帘子。
看了看马车前跪着的几人,认了半天才认出其中一个是她爹的主簿张甫,抬嘴便问:“人呢?”
人?什么人?他不是在这嘛?
张甫见着这位主子时,眉心就跳了跳。
虽然不知道自家老爷的宝贝疙瘩怎么会来衙门,又问些没头没尾的话,但他反应很快,赶忙道:“小姐是问老爷吗?老爷前几日便去明州叙职了,怕是得过两日才能回县。”
顾卿卿心急,初听到李今晏下狱的事便赶了过来。
这一路上倒是了解了些。
这事主要是李今晏不知什么缘由,突然给了赵员外一棒子。
赵员外那身子骨,都五十几了,被这一棒子打了还得了,这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等醒来后就直接报官了。
顾卿卿是不知道李今晏为什么会把人给打了,但是这下狱的事是万万不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