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玉眼含金光:“你也该死!”赫连看见他身后翻腾着白色与红色的雾,极邪极净,令人胆寒。
脖颈上的手越收越紧,两眼发昏,窒息感从头顶浇下。
“阿弥陀佛,尔玉收手。”
住持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夹杂着一段不清不楚的咒语。
余妃记得的最后一番场景便是,漫天的红与金色佛光,那双金眸迸发出的亮光破开那些漂浮的咒语,蹿进她的眼中,之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赫连是被渴醒的,摸摸身下,是干涸的泥土和枯糙的草,他睁开眼,短暂的眩晕后是模糊的白,待那白褪去,他看见了宽阔的蓝。
那是……天空吗?他撑着脑袋起来,脖颈上的疼痛告诉他,之前所经历的一切并非是梦。
他的心又痛了一下,带着那股艰涩难忘的痛楚,环视四周,模糊见到一片月白色。
那片月白色距他三尺远,他双手撑地爬过去,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
直到抓住那片衣角才停下来,手颤抖地摸上那人的脸庞,棱角分明,鼻梁高耸。
是夏寒天。
闭上眼压下酸涩的情绪,他将手置于鼻下探寻鼻息,微弱的气息缠绕在指节,赫连失控般落下眼泪。
夏寒天还活着。
他不敢多动他,怕弄伤他的伤口,之前那些血不是假的,他眼前虽模糊,那一滩血迹却清晰无比。
赫连小心翼翼脱下夏寒天的衣服,只看见一团模糊的红,手放上去,血迹已经干涸了,铁腥味扑鼻而来。
他很着急,越是急切越是心慌,但他看不清,明明伤口就在眼前,夏寒天在等着他救,可是他没办法,他不能随便去擦拭、上药。
地上的泥巴是冷的,这里应该还是在山上,而且照不到太阳。
入夜了会更冷,如果一直不处理伤口,随着血液和体温的流失,夏寒天真的会失去性命。
赫连清楚这个可能性,正是因为这样,他第一次那么痛恨、厌恶起自己来。
剧透一下下……月龙山那个故事是真的_(:τ」∠)_这样会不会都猜到后面的发展了emmm
第27章
赫连费了好些时间,挪到一个小水洼旁,将身上的衣袍撕开,揉成一团浸湿了,又回到夏寒天身边,小心、轻柔地将混了泥巴的血迹清理掉。
最后只剩胸口外翻的皮肉和污黑凝固的血,因为箭是插进去又生生抽出来的,伤口很大,赫连凑近了可以看见。
这伴随而来的是心疼和怨恨,但此刻他不能掉以轻心,深吸口气将胸中郁郁压下去,赫连重新拿起布条清理伤口。
血液已经凝固,粘在上面难以擦去,他只好一点一点撕开。
应该很痛。
夏寒天即使昏迷了,身体的反应还是表现出来了。
这里没有药,赫连摸遍全身也只找到春梅临走前拿给他的药粉,是赫连打发时间捣的,药效好不到哪去。
不过现在也只能勉强用了。
夏寒天后背也是一团烂肉,因为一直躺着压着,看起来惨不忍睹,赫连用尽力气将他扶起来,靠在自己肩膀上,他边清理边哭,泪水渗进衣袍,留下深色痕迹。
有几颗石子嵌进血肉,赫连只能一点点挖出来,夏寒天脸色白到发青。
天色渐渐暗下来,赫连越发难以看清,长时间专注令他眼里干涩生疼。
摸摸夏寒天的额,他的体温明显低于常人,赫连抱了他片刻,仍是捂不暖。
这样不行。
他突然开始脱夏寒天身上的衣袍,窸窸窣窣的声响,露出精硕的胸膛、坚实的腰腹,最后一丝不挂。
清冷的月光下,赫连艰难起身,摇摇晃晃站起来,芊长手指解开层层套上的衣衫,身上华服从圆润的肩头和瘦削的后背滑下,露出挺翘饱满的臀和修长挺直的腿,美好的胴体在月色下显得朦胧,像落入凡间的精灵,又像摄人心魂的妖怪。
两人的衣服被铺在地上,纠缠在一起,上方是紧贴在一块的两具赤裸身体。
赫连很小心地不要压到夏寒天的伤口,双手环住他的腰身,此时也顾不上害羞,双腿缠住他的下身,紧紧勾在一起。
这个姿势有些尴尬,夏寒天的物事一直贴着他,有些烫,赫连红着脸尽量不去理会,一心一意用体温温暖对方。
他一夜未眠,时不时探探夏寒天的额,用手搓热他,将伤口渗出来的血迹擦去,天方泛白,才累得睡过去。
天大亮时,夏寒天体温恢复了正常,但一直未醒,赫连只着中衣,外袍仍是铺在地上,他帮夏寒天穿上松垮的衣衫,而后捡了根树枝,寻了个方向去找吃的。
走了会,他看到一块石壁,上边模模糊糊写着些字,赫连走近了看,上面写道:碣石斜映龙山月,明月托心对龙沙。
走来走去,仍是逃不过月龙山。
赫连看着这两句前后不着调的诗句,倒是感叹世间百态情生,难琢磨。
如今这般落魄,又让他想起之前路过这座山时,随便思索的问题,这下倒真是要在这荒山野岭寻条道儿出去了。
再回来时,已是正午,烈阳高照,晒得赫连手中的果子都快成果干了。
夏寒天没法进食,赫连掰开果子用汁液润了润他的唇,然后咬了些果肉嚼碎了,贴上对方,撬开齿关送了进去。
诗来自《云中曲四首》的桑乾斜映龙山月 和 《闻雁篇》的托心明月对龙沙没什么意思,只是为了体现这里还是月龙山。
昨天默默把篇幅改成了长篇……哎……
第28章
夏寒天是在六日后醒来的。
这期间赫连一直在苦恼如何获取食物,他用长长的藤条和细竹做成简陋的陷阱,捕捉野兔和野猪。
但生火是个问题,他只能用最笨的方法,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吃果子。
为了早点走出去,他每天都要花大量时间走很长的路去研究周围地形,脚底生疼,带刺的野草刮到小腿肚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最麻烦的还是洗漱,他只能来回奔走,用湿布条每日为夏寒天擦拭身体和伤口。
一开始有点难为情,后来渐渐释然。
当然,这是建立在夏寒天没有醒来的状态下。
这天,他依旧弄湿了布条,小心地替夏寒天擦拭脸颊、胸口,突然听见夏寒天模糊道:“水……”赫连动作一停,惊喜地抬头看,夏寒天闭着眼,嘴巴张张合合,赫连忙起身在他嘴唇上滴了几滴水。
夏寒天的伤口愈合得很快,赫连不清楚为什么,只觉得庆幸,他扶着夏寒天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身体隔着薄薄一层里衣贴着他,不是很舒服,赫连怕牵扯到夏寒天的伤口,不敢乱动。
“长照,你感觉怎么样了?”“皇嫂……?”夏寒天睁开眼,撑着脑袋道。
他像是回忆起来什么似的,低头看了看胸口,根本不在意自己赤裸的样子和狰狞的伤,抓起赫连的手,有些焦急道:“皇嫂没事吧?”那天,他本在暗处观察四周的环境,还想不明白皇兄怎会来这样的地方,他明明恐高,小时候连树都不敢爬。
余妃她们下轿后讲的那番话更令他觉得奇怪,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而下一瞬,他便看见一根金箭从远处飞来,直直对着皇嫂去,他想过去护住皇嫂,那根箭像是长了眼睛似的,生生调转了方向,冲他而来。
快如电,尖似千磨万锤的针,刺痛从胸口蔓延开,全身的血液快速地流向那贪婪嗜血的箭,手足顷刻变得冰冷,他只来得及看看皇嫂受伤了没,之后便再也看不见了。
“没事,”赫连喉头干涩,“你别扯到伤口了。”
他用力抱紧了夏寒天,忍了几日的眼泪滴到他的脊背上,夏寒天感觉像是被烫到了,心里一抽一抽的:“别哭,我不是没事么?”“你吓人,”赫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吓死我了。”
他想打他,又舍不得,心中想着醒来就好,却无法控制住情绪,将连日的担忧和忐忑化做怨恨,软软地说出些气人的话来:“你要是再晚一些醒过来,我就不要你了。”
夏寒天不觉得气人,他吻吻赫连的手:“皇嫂不舍得的。”
他觉得生气的皇嫂可爱得紧,看见他流泪又觉得难受,平日哄人的话,全消失在皇嫂的眼泪里,半点想不起来,只能笨拙地承认错误:“都是长照的错,皇嫂要打要骂都好,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