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郡驻军来人?
白苏墨微微愣住,忽然惊道:“那……”
只是白苏墨刚开口,又忽得噤声,眼下天边尚且还是泛着鱼肚白的,昨夜茶茶木又同褚逢程秉烛夜谈去了,那茶茶木应当还没有离府。
褚逢程原计划今日送茶茶木和陆赐敏离开渭城,眼下朝阳郡又有人来,褚逢程无暇分神,许是茶茶木和陆赐敏离开的事情都要耽搁了。
这些事白苏墨无法直接朝芍之问起,节外生枝。
但等白苏墨穿戴洗漱完,又听有人在外阁间外扣门的声音。
芍之去应,片刻折回,“夫人,是褚少将军身边的副将。”
褚逢程身边的副将,白苏墨倏然会意,撩起帘栊出了内屋,一面朝芍之道:“去请。”
芍之利索。
等白苏墨寻案几一侧的小榻落座,便果真见芍之口中说的那名副将领了身后一个穿着朝阳郡守军衣服的人入内,那人方才抬头,白苏墨便将他认了出来。
茶茶木……
白苏墨支开芍之:“芍之,你去唤赐敏起来,给她洗漱好,再将她抱来我这里。”
“好。”芍之立即去做。
为了不节外生枝,褚逢程将茶茶木和陆赐敏分别安置在稍远的地方,眼下,芍之要去叫醒陆赐敏,再洗漱好了抱来,要些时间。
芍之前脚离开外阁间,褚逢程的副将便简单环顾四周,关上外阁间的门,朝白苏墨拱手道:“白小姐,府中人多眼杂,少将军安排末将现在就将送人出城去,可他说要来辞行,不然不走,幸得白小姐起了。”
透着语气都能听出副将心中的无可奈何。
褚逢程能托付送茶茶木出城的人,必是心腹,白苏墨心知肚明,亦不担心。
她都想得到茶茶木若非犟着要来同她辞行,副将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可当下,实在不是久留之处。
白苏墨朝副将点点头,副将如释重负,又朝她拱手道:“末将在外守着,白小姐有事唤我。”
言罢,朝茶茶木看了看,意思是,切勿多做停留。
茶茶木恼火点头。
副将退出在外候着,因得白苏墨和茶茶木还在,房门半掩着,没有阖上。
“白苏墨,我走了。”茶茶木声音只能压得很低,“你自己保重。”
标准的辞行话术。
白苏墨颔首,一面轻轻“嗯”了一声。
茶茶木亦看她:“白苏墨,我会记得你的。”
饶是心中早有准备,茶茶木还是鼻尖有些微微红了眼眶。
白苏墨愣了愣,还未开口。
“走了。”他已转身,推门出屋。
白苏墨从未见他如此果断过。
那副将许是没想到他真的只是同白苏墨招呼一声的,都有些愣住,还是茶茶木低声唤了声走,那副将才回过神来。趁着破晓,两人在苑中穿行而去。
白苏墨踱步上前,推开外阁间一侧窗户。
窗户中,刚好能远远见到茶茶木同副将的身影,在夜色中消失得越来越远。
【你也要记得我。】
她方才是听到如是。
白苏墨嘴角微微勾了勾,记得,自然记得。
茶茶木,在巴尔话中是“永远的朋友”。
他亦是她的朋友,永远的朋友……
两道身影最终消失在苑门口,白苏墨瞥见不远处芍之抱了陆赐敏来,身后还跟着另一个副将模样的人。
白苏墨阖上窗,心中明了。
褚逢程心思缜密,抽不开身的时候,还能让副将带着茶茶木出渭城,是应当事前便做好了应对之策。既然茶茶木这处都能想得到,赐敏这里亦会周全。
她方才确实见到芍之身后跟着一个副将模样的人,应当也是褚逢程的人。
白苏墨才折回,便果真听屋外脚步声临近,而后是扣门的声音:“夫人。”
是芍之的声音。
“进来。”白苏墨已回了案几一侧的小榻上落座。
房门推开,芍之抱了陆赐敏入内。
陆赐敏应是还没睡醒,在芍之怀中打了个呵欠,亦伸手揉了揉眼睛:“苏墨。”
身后的副将亦朝白苏墨拱手,话没有多说,自觉在外阁间外候着。
芍之将陆赐敏抱到白苏墨怀中。
白苏墨有身孕,芍之小心翼翼。
白苏墨坐在小榻上,小心些不会有意外。
白苏墨摸了摸陆赐敏的头,亦伸手理了理她额头上的刘海,莞尔道:“赐敏,府中有些意外,现在就会有人送你出城。”
“苏墨,我是现在就走吗?”陆赐敏似是清醒了,“那你能送我吗?”
白苏墨眸间滞了滞,歉意道:“赐敏,府中来了人,要掩人耳目,悄悄出城却,才能帮到茶茶木,我应当不能去送你了。”
陆赐敏惯来懂事:“那茶茶木大人也走了吗?”
白苏墨点头。
陆赐敏眼圈忽然红了,“可我还没同他道别。”
“他会知道的。”白苏墨宽慰。
目光企及之处,是方才侯在门外的副将朝她拱手低头,应是在催了。
白苏墨搂紧她:“稍后听门外那位副将的话,他是褚少将军的人,会将你安慰送回潍城同父母兄长团聚,赐敏,我们亦会团聚。”
她亦拥她。
只是应当眼中含泪,白苏墨肩上的衣襟沾湿。
白苏墨朝屋外点了点头,那副将入内。
“走吧。”白苏墨松开她。
陆赐敏却没有松开,还是死死揽紧她。
这一幕,便好似触及白苏墨心中柔软处。
“苏墨,我再抱你一会儿。”陆赐敏的声音很轻,轻得只有她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却如鸿羽般,根根落在心底,“苏墨,我昨日答应过茶茶木大人,替他拥抱你。”
白苏墨微楞。
“方才是替茶茶木大人拥抱的,茶茶木大人还说,白苏墨,你和宝宝都会一生平安的,平安顺遂,放心吧,我会帮你们祈福的,我的祈福最灵了。”
她知晓陆赐敏是学的谁说话。
透过眼前的空隙,好似活灵活现,历历在目。
他将同她的道别,都放在了陆赐敏这里。
白苏墨鼻尖微红。
“苏墨,你要来潍城看我。”陆赐敏松手。
副将上前抱起她,陆赐敏强忍着哭意,嘴角却都是收敛往下,颤抖着的。
白苏墨眼中氤氲亦再忍不住,一面点头,一面应道:“来。”
副将点头致意,抱了陆赐敏出屋。
陆赐敏没有说话,只是朝她这处不停挥手。
白苏墨想起当日茶茶木唤她起来煮粥时,她头一次见到陆赐敏,嘴皮干涸,奄奄一息躺在茶茶木怀中,她从茶茶木怀中接过她,喂她水,问她喝些粥可好,陆赐敏没什么力气的点头……而眼前,明明咬着下唇,眼眶里都是眼泪,还是听话得没有哭出一声来,只是一直同她挥手。
白苏墨垂眸,修长的羽睫倾覆。
羽睫沾湿,双眸复又颤了颤。
(第二更妇人之仁)
芍之上前,半蹲下,轻声道:“夫人,芍之小的时候听父母说起过,海内有知己,天涯亦比邻,夫人,往日可追,未来可期。”
白苏墨微怔,抬眸看她。
芍之赶紧低头,“夫人,奴婢逾越了,不应当说这些。”
她会错了意,白苏墨眉间些许诧异:“芍之,你父母呢?”
父母能教出这些,女儿不应当在此。
芍之应道:“早些年过世了,是婶婶将奴婢养大的,后来城守大人府上缺丫鬟,要能识些字的,奴婢就来了。”
“起来说话。”白苏墨伸手扶起她。
芍之错愕,只是这许错愕很快褪去。
“那你婶婶可还在渭城?”白苏墨问。
芍之摇头,“前些年家中出了些事,婶婶带堂姐迁走了,奴婢一人留在渭城。”
白苏墨再仔细看了看她,她总觉得芍之长得像很早之前见过的一个人。
却又始终想不起来。
应当不是熟悉的人,但亦同她有过照面。
白苏墨在记忆中短暂搜索未果。
“夫人?”芍之不解。
白苏墨摇了摇头,笑笑:“没事了。”
“那奴婢给夫人端杯水来,夫人起身的时候慢些。”芍之伸手扶她起身,一面道:“早前城守夫人有身孕,奴婢伺候过,听大夫时常叮嘱夫人起身和落座的时候慢些,勿下蹲,勿提重物。”
“嗯。”白苏墨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