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衙役站出来,无比诚恳地说:“可能是师爷把那个小兄弟给吓着了。”
嚼了会儿鸡肉,闻莺觉得没那么委屈了,这才抽抽搭搭的止住了哭声。眨着湿漉漉的眼睛问身边的人,“我能走了吗?”
小五没理她,黑着脸从闻莺手里扯出自己的衣服袖子,从假山后走了出去。
衙役们一派看好戏的表情,在看到小五的黑脸后,十分熟稔地收敛了脸上的幸灾乐祸,瞬间变得正直而又正经。
温良远咳嗽了一声迎过去,闻莺也跟着出来,又求温良远,“大人,我想回家,呜呜呜。”
温良远被闻莺求得心一软,看了眼师爷的脸色,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十分斯文的问:“小兄弟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啊?”
闻莺支吾着胡扯:“草民名叫李四,孤苦无依,今日才到青山县准备做个活计谋生。”
“李四?”不知这个名字怎么戳中了温良远,温良远十分高兴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真巧啊,我就缺个李四!”
温良远这一巴掌下去闻莺险些没栽倒,心里默默地说,力气果然很大……
小五十分嫌弃的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吩咐了几个人暗中查探一个右脸上有疤的男子,不可打草惊蛇。吩咐完抬步就要走人。
温良远在他身后跳着大喊,“小五,你干嘛去,我找着李四了!他就是李四!”
闻莺听得满头黑线。难道她今日命犯太岁不成,就随口胡诌了一个名字,又招谁惹谁了。
小五头也不回,脚步顿住,沉默了一下说:“……换衣服。”
闻莺看了看他半边湿哒哒、又油烘烘的衣服,心虚地低了低头。
衙役领了命也跟着撤了,一会儿时间小路上只剩下了温良远和她。
闻莺看着前面那人拽得不得了的背影,心里嗤了一声,然后问好脾气的温良远,“大人,他一个师爷怎么可以穿得如此奢华。”
简直太不应该了!所以快革了他的职吧!那个人长得比你高、看着比你壮、模样比你俊、连衣服都比你穿的好!快革了他的职吧!闻莺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温良远。
温良远笑着打哈哈,“因为他有钱。”
闻莺不信,“有钱还来做师爷?”
温良远继续笑,“因为他有病。”
这点闻莺很认可,严肃的点了点头,然后问:“大人,那我能走了吗?”
“小兄弟不是孤苦无依,出了县衙要去哪里?”
闻莺继续胡扯,“去谋生。”
“小兄弟救了温某一命,是温某的救命恩人,也是青山县那么多百姓的救命恩人,既然小兄弟无所依,不如在县衙先小住几日,也好让温某有机会报答小兄弟的恩情。就这么决定了,本官这就差人去给小兄弟安排房间,小兄弟稍等片刻。”
温良远说完不等闻莺拒绝,脚底像抹了油一般,一眨眼的功夫就跑没了。
跑的真快。这是闻莺对温良远的第三个印象。
第5章 第二章-虚实相生(1)
闻莺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迫住进了县衙,温良远安排她住的是一个偏院,她初来的时候,院子里还挂着蜘蛛网。
风一吹,寂寥又萧索。
一个小厮跟在她身后,弯着腰一直对她赔不是,“公子,真是对不住,我家大人比较穷,家里下人少,小人这还得去厨房择菜。这院子里什么都有,待午饭的时候小人再把饭给您送过来。麻烦您自己收拾收拾吧,小人告退。”
小厮说完也是飞快地跑走了。
青山县的人都训练过跑步这个项目么……闻莺看着小厮的背影直抽嘴角。
于是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柳家大小姐,看着挂满蜘蛛网的破院子,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种想要去死一死的冲动。
青山县令这么大一个肥差,怎么就会被人当成这样呢。闻莺叹口气,看着破房子觉得无从下手,发了半天的呆,打算先去井边试着打些水,结果刚趴到井口,就被吓得一下子弹了起来。
井口被蜘蛛网封住不说,那么大一只蜘蛛还安详的趴在上面是怎么回事!闻莺不干了,把包袱随手扔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气呼呼地冲出了门。
闻莺刚打开吱呀的木门,扇了扇落下来的尘土,尘土飞扬中就看见刚刚那个拽得不得了的蓝衣服换了一件新的蓝衣服正路过门前,听见门响脚步顿了顿,偏过头来看。
视线在闻莺脸上停留了片刻就移了开来,迈步子继续往前走。
“喂。”闻莺喊住他。
小五回头看她,闻莺指了指院子,欲哭无泪地问:“我好歹算是你们的救命恩人,难道真要我和蜘蛛一起睡吗?”
小五帮她扫掉最后一张蜘蛛网,打开窗子通了通风,又把柜子里的被褥拖出来晒了晒,屋里撒了些水,消了些灰尘。
闻莺也不好意思闲着,只好拿了笤帚扫院子。
收拾好后,小五从屋子里出来,新换的蓝衣服上面蒙了一层灰,连带着脸上都粘了些尘土,看着有些滑稽,偏偏那人嘴角还是平平的,一脸无辜的样子。
闻莺忍住笑,咳了一下,又感激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那个,麻烦你了。我本来要走来着,可温大人……”
小五打断她,“没什么,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应该的。”
闻莺闻言不知道为什么,听救命恩人从他嘴里说出来,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愧疚感。可她真的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啊!
闻莺跑到井边,“我打些水给你洗下脸吧。”
小五倒是没拒绝,大概是累了,掸掸衣服上的灰在石凳上坐下。
闻莺蹲在井边研究了一会儿,愁眉苦脸地回头,“那个……这个怎么用啊?”
“把木桶扔进井里,打好水之后,抓住这个扶手,转这个转轴。明白了么?”
闻莺蹲在旁边学得很认真,好容易打上来半桶水,闻莺使劲把水桶从井里拎出来,蹦跳着去厨房找脸盆,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后,闻莺灰头土脸的从厨房里掂出一个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盆子,万分抱歉地对小五说:“你等一下,我先把盆子洗洗。”
小五嘴角抽了抽,从石凳上站起来,“不用了。”
“哎,你别走啊,”闻莺正弯腰往盆子里倒水,听见脚步声吃力地仰头看他,“你要去哪儿?”
“回房间,换衣服。”
闻莺觉得特别特别不好意思,于是真诚的建议,“那个,对不起啊。要不,我改天请你吃烧鸡?”
小五拉开门的手停了停,“不用,你是救命恩人。”
“……”
拉开门后,小五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对她说:“被褥晒到日头偏西就可以收了,会铺床吧?”
闻莺诚实的摇了摇头,但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人,斟酌着说:“我会看着铺的。”
“……”小五面露无奈,“那些铺下面,那个是上头盖的。厨房里的大灶要洗一下才能烧水喝,院子里那些干草就可以做柴火。厨房里应该有火折子,你用的时候当心些,别把房子烧了,不然温良远会吃了你的。”
小五一一交代完,闻莺一副你好厉害的样子崇拜的看着他,小五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今日之事多谢,告辞。”
是个人还不错的臭面瘫,闻莺看着慢慢关上的木门,乐呵呵的哼着小曲去洗盆子了。
*
夜,一间宅邸。
“主人,下毒一事……败露了。”
被唤作“主人”的男人面色平静,“败露了?都还活着?”
“……是。”
“灭口吧,”男人摆了摆手,继续看书,“你也去领罚。”
*
之后的两天里,闻莺老老实实地待在院子里懒得出去,反正到了饭点就会有人来给她送饭,唯一麻烦的就是烧开水。她尝试了一下,结果差点把自己熏死。
后来她委婉地对送饭的小厮提了一下这个事情,下次再送饭时总会给她顺道捎来一壶水,省着点喝也够了。
两天之后的清晨,闻莺正抱着被子睡得香甜,砸吧着嘴做着美梦,猛然被一个人提了起来,闻莺眼睛都还没睁开,模糊中看到抓自己的是个男人,吓得尖叫了一声,忙伸手掩住衣服,伸出巴掌就往那男人脸上拍。
男人被闻莺的反应吓到了,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有些委屈地揉了揉被拍肿的脸,把闻莺放开,“李兄弟,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