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独这次的回答没上次那么不正经,笑笑,反问,“不是你说让我帮你?”
秦雨时抿抿唇,“可是……我是个贼。”
“我为什么不能帮一个贼?”
秦雨时垂眸,“你是个名门望族的大少爷,我是个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贼,你说让我多晒晒太阳,可你看到了,我是注定不能活在太阳下的。”
谢独把秦雨时喝完的汤碗接过来,“大少爷有大少爷的苦,众生平等。没有谁是注定不能活在太阳下的。”
“我从来没喝过药,”秦雨时眨着眼睛看向他,“谢独,我从来都不敢生病的。我怕我一旦病了,就没有用处了。”
谢独从药碗里抬起头,秦雨时已经低下头去,“主人从来不让我们吃药,得了病要熬过去才好,熬不过去的,便再也没用了。”
秦雨时的话听在谢独心里很是难过,他不知道怎么安慰面前的人,想着妹妹喝完药总闹着要吃点儿甜的,于是说,“我去给你拿个蜜饯儿。”
秦雨时苦笑,“不用了,我哪有那般娇气。”
“是我想吃了,我去拿一些。”
谢独说完端着碗出去了,秦雨时再次躺回床上,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谢独跑到了大厨房才要到了蜜饯儿,拿回去时发现秦雨时又睡着了,自己掂起一个塞进嘴里,又吐出来,真甜,也不知道谢微雨天天闹着要吃个什么劲。
床上秦雨时突然皱起了眉,嘴里喃喃着什么他听不清,最后眼角划出了一滴泪。
谢独心里揪了一下,伸出手去替她拭了拭。
她刚刚所说的主人是谁,他不知道,他也不想去猜。
最开始逗她只是觉得这人功夫好得很,又有趣,不像那些娇滴滴的小姐们,之乎者也嚷嚷地他头疼。
后来他又很羡慕她。
他被困在谢家,习不得武,从不了军。他的所有梦想在日复一日的深宅大院里,已经被磨光了。他分明不懂词,所有的闺秀却都称赞他满腹经纶,不过是为了能嫁来谢家做主母,看向他的目光里,又有几分真情呢。
他活在谢家这个虚假的世界里太久了,直到秦雨时出现。
他终于看到了一点儿真切。
那是一点儿又勾起了他儿时匡扶正义的梦想、让他在这虚实真假分不清的谢家,迫不及待想去抓住的真切。
谢独将手收回来,轻声出去了。
秦雨时醒来时看着床边的蜜饯儿发了会儿呆,手伸出去碰了碰,又收了回来。
她已经喝了药,这种富人家小姐要吃的东西,她还是不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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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二章-此情可待(2)
秦雨时的身体确实很好, 手臂上那么深的一道伤口涂了些药,养了几日, 便也好得差不多了。
谢独知道她还是会在夜间趁自己睡着的时候出去,但也没有管。
谢独因为格外讨谢老爷子嫌弃, 所以单独住在一个偏院里, 只偶尔有几个家丁侍女过来端茶送水, 院子里显得格外清净。
秦雨时特别喜欢谢独院子里, 大榕树下的一个秋千架。
惹来谢独笑她, “你倒是终于有一样像个女孩子了。”
秦雨时瞪他,谢独摇着手里的扇子笑,“这是我妹妹弄的。”
秦雨时坐在秋千上晃, “谢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人。”
“有什么福气,”谢独走过去, 轻轻摇着秋千,“谢微雨啊, 才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姑娘,打小就喜欢我们那群玩伴里最拔尖的那个,偏巧还有一个最拔尖的女娃和他配, 再后来那女娃嫁给了别人,我妹妹钟情的那个人刚巧也来了青山县。她以为这是缘分, 就求着爷爷去说媒……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耽误了她自己,也没什么结果。”
“还是很有福气啊,”秦雨时听得很认真, “谢姑娘还有这样的资本耗费自己的时间去等一个人,哪怕等不到还有别人会娶啊。你也不能说没有什么结果,结果大概就是为了告诉她,那个人不合适吧。有些人啊,不撞南墙不死心,所以不管等多久,也要去撞一下那堵墙的。”
谢独若有所思的看着秦雨时,叹了口气说:“想娶的人固然多,真心的却没有几个,都知道我不成器,娶了微雨,就相当于得了谢家,还不都是冲着谢家来的。若微雨不是谢家的姑娘,到了这个年纪还不出嫁,怕早就被人说三道四了。”
“所以我说是福气啊,因为有谢家给她做后盾,才能放肆自己为了一个人这么多年。但有得必有失,你尝到了好处,总要承担点儿后果。”
秦雨时晃着脚尖,认真的回答着谢独,风寒虽好,嗓音却还带了些沙哑,听在谢独耳中别有一番韵味。
谢独拉住不断晃动的秋千枝条,定睛看向秦雨时说:“其实我和微雨很像。”
“嗯?”
谢独的眼光有些认真和严肃,秦雨时侧了侧头,看着地面上的青草。
“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我可能比她还要惨烈一些吧。因为我现在才遇到,还遇上了一个很有想法的贼。”
秦雨时转转脑子思考了一会儿,惊讶地瞪大双眼,谢独蹲下身跟秦雨时瞪大的眼四目相对。
“秦雨时,别总是偷那些小东西了,你把我偷走吧。”
谢独极力推荐自己,“我是谢家的大少爷,可值钱了。”
谢独的视线太过炙热,秦雨时垂下眼,片刻后又抬眸,与谢独的视线相遇又瞬间移了开去,从秋千上站起来说:“我伤好了,多谢你帮我,我该走了,后会有期。”
秦雨时穿着谢独的衣服,谢独的衣服太大,她穿起来极其不合身,风一带,显得整个人又鼓又肥,偏偏还露出一张小脸,看着有些滑稽,谢独就那样看着她走进内室,等他跟着绕进屏风里的时候,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他的那身衣服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那套夜行衣连带着那个人,一起消失不见了。
谢独摸摸鼻子,心说自己真是乌鸦嘴,惨烈地还真不只是一点点。
*
闻莺最近的脾气很古怪,连温良远都发现了,吃饭的时候特地问了下小五,问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和他冷战呢,忙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夹起面前的米饭往嘴里送,装作自己从来没说过话的样子。
小五换了个问题,打破僵局,“全县的客栈你都搜过了?”
一提起这个温良远就生气,“何止客栈,所有的商户、农家……凡是能住人的地方老子全都搜过了!你说现在也不怎么丢东西了,那贼是不是见我这么搜,害怕了所以跑掉了?”
“贼不傻。”
温良远难得的察觉到了小五话后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我傻?!”
小五拿起勺子喝了口汤,默认了一下,避开这个话题,十分隐晦的对温良远说:“谢家的风景不错。”
“嗯,风景是不错,”温良远跟着喝口汤,“你想去看看谢大小姐?”
“我是不敢再去了,”小五咳了咳,看看温良远,“不过你可以去看看。”
“为什么我可以去看看?”
小五一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样子,拿手帕擦了擦嘴,站起来走了。
温良远拿着汤勺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震惊地拍拍桌子,“卧*槽,老子带着人全城溜达了这么些天,你现在告诉老子那贼在谢家!你耍老子玩呢!老子要跟你绝交!老子这次是真的要和你绝交!”
温良远和小五绝交之后,本打算去谢家捉贼,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觉得自己不是很敢在夜间跟威风八面的谢老爷子打交道,于是转了个弯去找闻莺诉苦。
两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温良远边喝着水边痛斥小五的恶行。
“你说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了,也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了吧!这件事他不帮我就算了,怎么可以耍我呢!我知道他和谢家有渊源,不好出手,那你偷偷告诉我啊,你说他一句话我能少走多少冤枉路!小四,你说,身为一个男人,怎么可以为了谢家小姐,置兄弟情谊于不顾呢!”
闻莺一手撑着头,打着哈欠一栽一栽的,听到谢家小姐精神头来了,“他和那个谢家小姐到底什么关系?”
温良远十分不确定地回答,“就是……大概……以后会成亲的关系吧……”
听完温良远的回答后,闻莺十分理智的起身送客,温良远迷迷糊糊的就被闻莺推到了门口,刚打开大门,就见小五站在门口,抬手正准备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