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莺那天刚离了县衙就来了胡府,其他院子里的人嫌她身板小,于是她就被丢到了二夫人的院子里,她被当成男丁,做些粗活,与这二夫人也说不到几句话,二夫人心眼好,见她瘦弱,给她安排的都是最轻松的活。
闻莺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帮安澜,大概是觉得她与自己的娘亲有些像吧,都是副清清冷冷的性子,但笑起来的时候却让人觉得心软了一下,胡云开娶了四个太太,唯独对二夫人最好,或许就是因为她笑起来的样子格外好看吧。
所谓千金搏一笑。
但爹似乎就从来不奢求娘会笑。
曾经周幽王为搏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为世人不齿。可是如果你真的有一个捧在心尖上的人、她的笑可以成为你的全部,或许你就会同情甚至懂得那个皇帝,他只是想普通地爱一个人,却因为是个皇帝,所以注定是个昏君。
闻莺有时候干着活,看到胡云开对二夫人的样子,第一次对曾经的被辜负有点释怀。
因为那个人是个明君,他永远不会拿她的笑来押整个江山。而她想要一个能把她当做所有的人,他必然做不到,因为他是皇帝,他是天下人的。
那段被辜负的错过或许是上天对她的垂怜。
小五一开始并没有回答她,随着温良远往前走,闻莺就也跟着,走了一小段路后,小五突然回过身对闻莺说:“不是所有对你好的人都是好人。”
闻莺笑笑,“我出门在外,咱们彼此都不知道对方是谁,我对你、对所有人来说都没有利用价值,对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好,说明这个人心不坏,只要心不坏,那一切都有转寰的余地,不是么?”
小五沉默了片刻,回身继续往前走,闻莺追上去问,“你已经定了二夫人的罪,是不是?”
温良远好心的插进来,“小四啊,说定罪就太严重了。只是这目前就她一个有动机的嫌疑人,她去过安家,然后安老太太就死了,她和安老太太还不和……”
闻莺刚才偷听了,所以也知道,现在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二夫人,闻莺绞尽脑汁,到了县衙也想不出来还有别的可能,只好说,“或许安老太太真的只是突然犯病了呢?她毕竟年纪也大了。”
小五淡淡的看她一眼,“一切都还不明朗,如若当成犯病草草结案,安嘉越不满,定还会上告的。”
闻莺懊恼的叹口气,“你们现在都把二夫人当成凶手,不管我说出什么可能,你们还是觉得二夫人是凶手。你们应该换个角度想,如果二夫人不是凶手,那么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若是你们实在找不到除了二夫人以外的人,你再断定她就是凶手也不迟啊。”
小五托着腮看她,闻莺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把视线转开,不自在地说:“你看我干嘛,我又不是凶手。”
刚好走到了县衙大门前,温良远插话,“小四,留下来吃顿饭再走吧?”
“不了,我还要回去浇花。”闻莺被小五的眼神看的毛毛的,低下头转身就跑。
温良远瞪小五,“哼,你又把小四吓跑了。小四之前不告而别,肯定也是你吓的!”
小五看他一眼,转身进了县衙。
温良远跟在他身后,说:“依我看,这事真有蹊跷,一般来说,怎么可能会听两句话就把人气死呢。而且我觉得,小四说的有道理,胡家二夫人看上去温文尔雅,不像是会气人的主儿,倒是那位大夫人有可能把人气死。”
小五没理他,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进了县衙径自回住处了。留下温良远在他身后嚷嚷,小五隐约听得,温良远似乎抱怨的骂了几句,步子没停,轻笑了一下摇头走远。
胡云开在出事的第二天就匆匆赶了回来,先是安慰了安澜一番,而后就去了县衙登门拜访温良远,回来时也是一脸忧心忡忡。
安澜小心的拍了拍他肩膀上的灰尘,胡云开顺手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没事,澜儿,温大人那边只是怀疑,尚未定案。小四和燕子因着都是你身边的人,温大人觉得他们说的话不能全信,但我信不是你。”
安澜顺从的垂垂眼,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安老太太的疑死,全部嫌疑纷纷指向二夫人安澜,让胡府的气氛莫名变得低沉,胡云开推掉了一些生意,一直留在家里陪着安澜。
大夫人周映桥还好,其他几房的太太见了安澜,总要饶舌。连带着奴才们也跟着饶舌,见了安澜院子里的下人,难免要吵几句。
时日稍长一些,连安澜自己身边的人看她的眼光都有些异样,干活也力不从心起来。燕子忠心护主,少不了与人争执。闻莺这才意识到,流言有多么可怕,可怕到甚至会毁了一个人。
但安澜却一点也不在意,对那些难听的流言充耳不闻。也不知她是真的不在乎,还是掩饰的太好了。
好在,案子毫无进展,虽嫌疑指向安澜,但并无实证。这边又有胡云开压着,温良远寻不到证据,自然也不好随意来胡家提人。
安嘉越认定了自己的娘亲是被人害死,不肯撤诉。温良远愁得直掉头发,只好把这案子先压着。
第13章 第二章-心灰意冷(1)
这日,闻莺和燕子陪着安澜去给大夫人送东西,路上遇见了四夫人,四夫人看着比闻莺还要小些,大抵也是刚及笄没多久,却打扮得异常艳丽,经过身边的时候,闻莺被四夫人身上的香味呛得只想掩住口鼻。
四夫人走过来不客气的揭开燕子手上的盅蛊,“哟,姐姐这是炖了什么,这么香。”
安澜客客气气的回答,“大夫人身子不舒服,说想吃我炖的鸡汤。”
四夫人把盖子合上,“姐姐真是贤惠,不过姐姐这么一说妹妹倒是想起来,姐姐之前是在周家做下人的,伺候大夫人这事,可比我和三姐姐上手多了。不过这鸡汤,姐姐还是放下就来吧,别介再一言不合,气着了大夫人。”
燕子气得站出来要和四夫人吵,安澜拦住她,笑笑说:“妹妹这是在咒大夫人不成,就算大夫人被我气死了,也轮不到妹妹来当这胡家的主。”
四夫人没想到安澜会还嘴,气得不行,安澜不再理她,招呼了闻莺和燕子继续走。
大夫人的院子里,胡云开刚好也在。
安澜行了礼坐下,闻莺端过鸡汤递给大夫人,大夫人看着似乎是真的病了,膝盖上盖着条毯子怏怏的蜷在榻上,接过鸡汤闻了闻香气说:“真是想念这个味道。”
安澜客气的回了一句,规矩的坐在座位上,察觉到胡云开的视线,抬起头眼带笑意的和他对视一下。
大夫人鸡汤喝到一半,手开始发抖,一不留神将汤碗啐到了地上,颤抖的指向安澜,抚着胸口,语气已然不稳,“安澜妹妹,你这是要害死我么……”
胡云开急了,站起身来过去看,大夫人已经瘫软在榻上,捂着肚子,嘴角有血溢出,胡云开情急之下只好把手指探进大夫人嘴里,压住她的舌头开始催吐。然后火急火燎的招呼丫鬟去请大夫。
好在大夫人鸡汤喝的并不多,又吐出来一大部分。大夫过来瞧了瞧,只说鸡汤里被人下了砒*霜,然后开了药吩咐丫鬟过去煎,又让胡云开拿清水催吐,折腾了好半天才算是缓了过来。
安澜已经脸色铁青,燕子也被吓得够呛,闻莺安慰安澜,“二夫人,你别担心了,毒又不是你下的。”
安澜只是苦笑着摇头,“一开始我就不该嫁进这胡家来,搭进去了自己的一辈子,也成全不了他的一辈子。”
闻莺纳闷,“二夫人,你这是说谁呢?”
“没有谁,”安澜脸上的笑意更加苍白,“一个我不该去成全的人而已。”
大夫人脱离危险、恢复意识后,便遣人瞒着胡云开,把安澜告上了衙门。胡云开知道后大发雷霆,此事本为家事,可大可小。但大夫人这么一闹,家事被捅上公堂,难堪不说,胡云开更担心安澜。
案子很快就开始审理。
大夫人周映桥言辞确凿,安澜要害她性命。胡云开铁青着脸坐在下面,周映桥连家丑不得外扬也顾不得了,抹着眼泪对胡云开说:“老爷,妾身在生死边缘走了这么一遭,断不能再留想要害妾身性命的人在身边。您不为妾身做主就算了,难道妾身自个的命自个都管不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