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怀瑾心中,祠部侍郎比本官还重要?”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说笑的两人停住脚,转身跟易鹤川行礼,“下官见过首辅大人。”
范寅有心想跟易鹤川解释,奈何嘴中的汤包太过烫舌,他耐着烫几次用牙齿嚼过都没有勇气吞下去,当着易鹤川的面又不敢吐出来。
许怀瑾站在旁边想笑不敢笑,嘴角隐隐扯出一道斜笑。
范寅看着易鹤川发沉的脸,好不容易将汤包吞下,出口解释,易鹤川却面无表情地从他俩身边掠过。
范寅额间乌云密布地看向许怀瑾,惶恐地低声道:“我是不是得罪首辅大人了?”
许怀瑾扫到不远处的司马丰,知道易鹤川没那么小肚鸡肠,她逗笑道:“你完了。”
第17章 下药
啸月楼的事,让易鹤川看清朝廷局势,也借此分清党派之争。
途径尚书省,步入长乐门,易鹤川脚步放缓,眼角扫到跟上前的许怀瑾,低声询问,“前日朝堂之上奚落本官的人,可记得清?”
许怀瑾扫向四周见没有人,她才警惕地靠近易鹤川,应道:“记得,户部侍郎唐世峰归附于丞相司马丰,翰林院侍读方孝孺效忠于皇上,刑部尚书郑乾等人奉命于燕王,大理寺卿暗中帮扶长公主。”
越来越近的距离,使两人衣料相蹭,若有若无的皂角香传来,易鹤川有瞬间的晃神,低眸扫见许怀瑾堪比白雪的肌肤。
通透干净的脸庞在清晨朝阳的照耀下,生出淡淡的金色光芒,聪慧的纯黑色眼眸不知道盯着他哪处,殷红的小唇微张认真的回答他的问题。
易鹤川生出些许不自在,他这是怎么了,竟会观察一个男人如此仔细,他拉开些距离,心绪有些燥,“不必如此担心,无人胆敢靠近。”
许怀瑾疑惑地抬眸看向易鹤川,察觉两人的距离过近,许怀瑾匆忙错开两步,拉开距离才安安静静地等着易鹤川发话。
原来首辅大人不喜与人靠太近,许怀瑾暗暗将这事记住,以后断不可离首辅大人太近,惹得他不开心。
快要踏入金銮殿还未等到易鹤川的话,许怀瑾犹豫几分,揣测着易鹤川的心思,她踌躇地低声道:“首辅大人是否需要下官去打点一番?”
易鹤川低眸扫向她,云淡清风地应道:“不用。”
轻巧的声音差点消失在风里让许怀瑾察觉不到易鹤川说过话,踏进金銮殿,恍惚间,云淡风轻的声音再次传入许怀瑾耳中,“这些人还不配。”
许怀瑾内心微怔,易鹤川的格局很大,不是常人所能比拟,他心里装得是整个天下,朝廷斗争再厉害,他也会先保住国。
许怀瑾躬身朝易鹤川的方向微鞠,向易鹤川表达自己的敬意,能爬上如此高位,没能力确是说不过去。
例行上朝,许怀瑾还有阴影,害怕李浩仪点名,她待在队列后低头装深沉,熬到下朝,动作迅速的离开金銮殿,不给李浩仪的掌事太监有机会寻她。
连着几日,许怀瑾躲着李浩仪,李浩仪也看出点意味。
稚嫩的脸显露不同常人的诡异笑意,怀瑾不要跑,朕再抓不住,那便要毁掉。
他不会留对自己有危险的人存在。
尚书省,所有人都在忙手头的文书,算盘拨响宣纸翻动的声音充斥整座宫殿,许怀瑾揽得不是闲差,这几日待在礼部,差些忙昏头。
已到申时,周围的官员陆陆续续往尚书省外步行,许怀瑾埋头将手中的文书处理完刚放下,范寅便风风火火冲进来,拉住许怀瑾的手往外间走。
“这都何时了,你难不成不去许大人府上?”
许怀瑾近日忙,还要帮易鹤川打点杂事,早已将许映梁的生辰宴忘到九霄云外。
范寅见她两手空空,停下脚步问道:“可准备了生辰礼?”
许怀瑾满身疲惫,上辈子她恨极许映梁怎还会给她备生辰礼,瞧见路边摊前的琉璃彩灯,也不怕别人笑话,许怀瑾扔下袋中所剩无几的银钱,让摊贩包起来。
范寅看得双眼瞪大,怎么会有路边随手买的物件给翰林院士的千金当生辰礼。
范寅直摇头,翰林院士的身份多少人巴结都来不及,怀瑾居然不借救命之恩巴结翰林院士,倒是敷衍了事,随意走过场。
思来易鹤川回京任辅国大臣,怀瑾背靠易鹤川,确实无须在翰林院士身上多花功夫,只希望怀瑾不再淡薄名利,待在角落研究文书。
两人赶到许府,府中已经门庭若市,看家的小厮在旁收的贺礼,已然堆积老高。
许怀瑾随意将贺礼放下,跟着范寅往前走,正巧小厮忙,既然许怀瑾不愿留名,他也没有叫,随手将贺礼放下,便转头应付不请自来的小官小史。
不想让范寅再卷入权利中心,许怀瑾指着忙昏头的小厮,说教道:“看见那些人没?都是些没有请贴,特意来送礼的官吏,贺礼准备得再好有何用,若进不了这道门,不显露山水,翰林院士怎么愿意多施舍一眼。”
“范寅,你该是知道越往上走,过得会越难,不知何时性命便无。”
范寅走在前面,淡淡地看着热闹的人群,眼里有了丝以往没有的情绪,“我只知没有权利,便会被人随意践踏。”
许怀瑾哑然,若游离在权利外,安享一隅,若没有特殊情况,安度此生绝无问题,若在权利内,想要安稳那便是痴人说梦。
爬上去便是万人敬仰,爬不上去便会消失在尘埃中,无人可知。
许怀瑾真诚地劝说道:“阿寅,我希望你能独善其身,安然无事,不追逐名利,不在乎身外之物,推卦卜命是你所擅长,何必争些徒生烦劳的东西。”
范寅沉默地往前走没有回话,他确是迷失在权利中了。
坐在宴厅里,许怀瑾侧身凑到范寅身边,轻声道:“首辅大人可来?”
范寅还沉浸在思绪里,徒然被许怀瑾唤醒,他试着回想缓慢道:“听闻首辅大人也收到请帖,不知来否。”
按道理,李浩仪不会放过此次机会,许映梁养在深闺,能见到易鹤川的机会不多,这次生辰宴,李浩仪应是会策划两人发生些事,只是不知道是何事。
至此她还未想清为何易鹤川会疯魔般护着许映梁,太液池之事易鹤川错过之后,还会不会喜欢许映梁,她也不知晓。
她只能尽量阻碍两人的相遇。
眼角瞥到熟悉的身影,知是易鹤川来府。周围的达官贵人瞬间蜂拥而上,将易鹤川包围,许怀瑾松口气,只要易鹤川还在视线范围内,她便不担心。
“阿寅,怀瑾,我总算找到你们了。”
范寅听到耳熟能详的声音,身体一僵,埋头吃放置在桌前的小食,并不跟游子安搭话。
范寅不搭话,许怀瑾也转头看向远处装傻。
游子安也不觉尴尬,自来熟的坐到范寅和许怀瑾的中间,拿起桌上的酒水为范寅与许怀瑾倒上,他黏人地拥住范寅,跟范寅说好话。
“阿寅是要不理我了吗?刑房一事确是我不对,可阿寅你未曾想过,我只是将看到的东西如实说出来,我与怀瑾认识不久,对怀瑾并不知根知底,哪敢赌着性命为怀瑾担保。”
范寅有些松动,这么说也并无道理。
许怀瑾知道游子安惯会扮猪吃虎,她在旁边嗤笑,游子安虽跟她争锋相对,但对范寅没有过错。
上次范寅能背罪也是游子安没有想到的事情。
见范寅松动,游子安还想将对范寅的那套对她,手正欲环上她的肩,许怀瑾手拿木箸挡开游子安的手,不愿跟他虚与委蛇,“下官度量小,还请侍读保持距离。”
这是摆明不给游子安脸面,游子安也不恼,他拽着范寅跟他喝酒,范寅心软态度逐渐松动,他冷声道:“你愿跟怀瑾道歉,承诺之后不再伤害怀瑾,我便原谅你。”
游子安双眼含笑,爽朗地应下,即刻拿起酒杯向许怀瑾认错,“怀瑾,上次的事错在于我,还请怀瑾见谅,原谅我。”
许怀瑾知道范寅重情,如若不然也不会明知是死局,还愿意帮她。
许怀瑾看向游子安,明亮的双眼饱含恨意,她冷声道:“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你知道的。”
游子安脸色有些尴尬,范寅也想要出面解围,许怀瑾又道:“阿寅是阿寅,我是我,我不会干涉你跟阿寅的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