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常家的外挂(3)

那刘掌柜,就是跟常有财厮打起来的同窗的爹。

这事儿常有财是听他爹身边的强叔说的,后来他娘又跟他说了另一个版本:为了给他儿子找回来面子,你那死鬼爹心疼的舌头上都生了两个大疖子。

那曾经把常有财打的嗷嗷哭的小子被他爹收拾的三天没下床这件事,至今都是常有财记忆里最鲜活最可乐的。平常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儿,拿出来想一想,心情都会好不少。由此可见,常有财这厮也是个记仇的。

只是可惜的是,这么好的爹,按照约定时间去了范阳,再回来,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那天天阴,老太太陈桂枝怕下大雨,拘了几个孩子不让出去,就怕被这春雨淋,再惹了风寒。跟儿媳妇一靠在榻上,听孙媳教导三个孩子念书。

一听不用去听夫子唠叨的常有财乐的清闲,一个人躲在屋里翻着小厮铜子儿给找来的那本《百花凋》,直看得他躁动的坐在椅子上都不老实,躺到榻上才安稳了些。

可这话本子再很好看,也是书,正当常有财昏昏欲睡的时候,小厮铜子儿一路喊着‘不好了,出事儿了’,惊慌失措的跑了进来。

没等常有财呵斥,铜子儿就跟死了爹一般一脸惊恐的说:“少爷,老爷去了。”

去了?去哪了?啊,他爹去范阳跑商去了。

可铜子儿下一句话却是晴天霹雳,让常有财如至冰窖一般的楞在原地,恨不能就此昏死过去。

“我爹背着老爷正往正院赶,老爷浑身是血,强爷脸上也有两处砍伤,听说,是在乐陵遭遇了鲜卑狗贼,被劫了!”

看着铜子儿跪在地上哭的如丧考妣,常有财这才反应过来,跌跌撞撞的往正院跑,连身上歪七劣八的衣服都没来得及管。

他爹没了?他爹那么厉害的人怎么就能没了呢?临行时候不是还说回来要打断他的狗腿吗常有财第一次恨自家的院子这么大,自自己跑的这么慢,可等他终于跑到正院的时候,他爹常川成,已经咽气了。一起去了的,还有连续赶路把他爹从乐陵背回来的强叔。而强叔,是把自己活活给累死的。

看着正院躺在席子上一动不动面色青灰的二人,还有周围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下人,还有那正强打着精神指挥着仆妇七手八脚把晕过去的夫人白娇叶抬进屋里的老祖母,常有财腿一软,瘫倒在地。

那吓得一脸惨白跑过来钻到他怀里的妹妹常家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一会儿喊爹爹,一会喊娘亲,常有财甚至都能感觉到被泪水洇湿的衣服贴在胸膛上烧的滚烫。

常川成就趴在陈桂枝的耳边说了五个字:兴周国乱,走。

然后就咽气了。

从乐陵到乐安,强叔还驾着马车慢慢往回赶,这一路上虽算不上满目疮痍,却也不遑多让。之前兴周虽然乱过一阵子,但那也是姓周的和姓周的打起来,说句不好听的,别人家打起来只要不殃及到自己家就行,这日子还得过下去不是?可现在不一样了,这就好比村子里的里正和族老争权,山上的狼却要趁机来咬一口一般。

现在,慕容鲜卑就是那匹狼。

常川成命好,生下来时候兴周已经安定,可他是家里面太爷爷带大的,从小听的,就是以前的日子多么多么苦、多么多么乱,要不是天神一般的周**,他们还过不成这样的日子呢。那故事中间穿插的,却是匈奴人、鲜卑人、乌孙人的凶狠毒辣。他们常氏一族是从幽州迁过来的,寻了很久才决定在这还算隐蔽的东莱村安定下来。之前在幽州的日子不算好,经历过的长辈们大多讳莫如深、不愿多提。但也偶尔语气中带出来的恐惧和憎恶,也足够给常川成幼小的心里抹上了浓重的阴影。

多年来的敏锐直觉告诉他,兴周王朝要乱了。兴周王朝的百年基业能不能保住他管不了也管不着,但是他得让他的娘亲他的夫人他的子女有命活着。自觉反正已经命不久矣的常川成,坚持要让只受了轻伤的强子扔下自己,快马回去告诉常家人逃命去。

这强子原来是饿晕在常川成家门口的乞儿,被好心的常百岁和陈桂枝给收养了,就作为常家的养子留在了家里,取名常川强。强子从小跟常川成一起长大,比亲兄弟也没差什么了,怎么可能就扔他自己一个人在这自生自灭。于是狠了狠心,把手里的药都给常川成胡乱地包扎上了,背着他快马加鞭的就从乐安赶了回来。

一路上不敢慢,怕这一慢就被身后的鲜卑人抓住杀死,也怕这一慢,就耽误能给常川成治伤的时间。如果说常川成就靠着要自家人都平安的信念吊着这口气的话,那强子心里就一个念头,快点回去,救成子的命。

只可惜,到最后这两人儿一个都没活下来。

陈桂枝看了看摊在地上双目无神直勾勾的盯着他爹尸体的大孙子,叹了口气,都怪她不中用,这孩子到底是被她给养废了,担不起一点儿事儿。

“孙媳,你父亲虽然去了陇西,但在衙门里多少还有几分情面,你帮着打听打听,这不其城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老太太虽没明说,但是刘兰花却也明白。刚刚公公倒过来时,她正站在祖母旁边,公公那句话别人没听到,她却是听到几分的。掩去眼底的惊涛骇浪,努力压住心中的恐惧,招来小喜吩咐了几句,便扶着老太太进屋了。

至于那仍瘫倒在冰凉石板上的常有财,却是连眼神都没分过去一分一毫。

常有财今年19了,前年年初娶了媳妇,是县里刘主簿家里的小闺女,刘兰花。要说这也算是常有财上辈子积了大德了,常川成无意中帮里刘主簿一个大忙,这才能说动刘主簿,做主把家里的小闺女聘给常有财这个不学无术的浪荡纨绔子。不然刘家好歹也算是官身,凭什么把家里千娇百宠的闺女嫁到常家这个下等的商户家中,配的还是常家那个出了名的无所事事,只知道斗鸡走马的浪荡子?即使再有钱过得再好,那又能如何呢?

刘家主母虽是百般不愿,但刘老爷定下了,这事儿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眼看着距离正日子还有半年,日夜将刘小姐刘兰花带在身边,教导她如何管家,如何侍奉婆母,如何温柔小意收拢夫君的心。

那刘家小姐从小也是娇宠着长大的,上头就一个哥哥,年幼时也曾做男孩儿打扮跟着哥哥去读过书。要是生为男儿身的话,不说跟她哥哥一样考个进士举人,那一个秀才却是不再话下的。怎么样也比常有财这个多年考不过童生试的‘蒙童’要强上许多。

在她的意识里,自家是官身,嫁到那下等的商户人家本就是抬举了常家,那常有财还不得日日捧着自己过活?更何况她也从未想过要让对方怕着自己。居家过日子,不就应该像自家爹娘这般,男主外女主内,琴瑟和鸣安稳平淡的吗?她曾在丫头小喜的的帮助下远远看过那常家公子一眼,看上去也端的是温润如玉、一表人才,想来众人的传言也是有失偏颇的。

嫁人后好好扶持夫君,规劝他向学,挣个功名出来,再生个胖娃娃,相夫教子,也算是圆了她在话本中滋生出来的梦了。

只是后来这刘兰花为自己一时颜狗而付出的代价,不可谓是不大。

刘兰花嫁过来的当月,因为婆家钱财扶持,自己那考中进士的哥哥谋了个陇西县令的官,领着一家老小包袱款款的赴任去了。刚刚新婚的刘兰花正和常有财蜜里调油,在婆家虽然上头两重婆母,但是婆婆和气祖母爱宠,家中弟妹对她也尊重,日子过得好不快活。对于跟这次离别,为兄长的喜悦之情甚至要多过离别之情的。

就连刘家主母的泪水涟涟,大概多半都是被自家女儿红光满面的没心没肺的笑意给气出来的。

只是这刘家小姐的舒心日子并未持续多久。

常有财也是个被溺爱着长大的,在常家也是个骄横跋扈的,甚至说下头的两个弟弟,也是让着他多一些。这头一个月陪着小心哄着媳妇倒也能算是个闺房情趣,但日日这般,身为常家一霸的常有财却受不了了。更何况以为早就把夫君的心牢牢攥在手里的刘兰花,开始了第二阶段的计划——劝学。

读书对于常有财,不啻于见了猫的老鼠,头疼的狠。这娘子动不动就要生气,脾气差的很,还不识情趣,现在又干上夫子的活儿了,他常有财到底是娶了个媳妇还是娶了个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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