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发现些许端倪,私下与她说起,也是她多方开解,所说也是你们诸多难处,要我避让。早知你们从一开始就是下了这么大一盘棋,我何至于非要接手这么三颗烫手山芋。”常有财脑子里想过许多,农夫与蛇,东郭先生和狼,还有常老大和李郎中。“你祖父与我,先是一饭之恩,而后赠药之情。于当时的我,实乃大恩,可这恩情本就该由我来报,谁知竟引狼入室,祸及妻儿。你说,我该不该怪你?”
“不是的,大哥,不是的。”空青跪着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抓住常有财衣摆,哭倒在地上。
常有财却没理会她,自顾自的说着:“我妻子念及数月来的温情,自然为你开脱,不曾怨怼于你。我因爱重于她,亦不敢憎恶于你。但刺种下了就是种下了,如今你既然要离开,那就此便罢了吧。如今我只问你,那素月一家的死活,你管是不管?”
空青怔愣着抬起头,一瞬间竟被常有财话中的深意给惊到了。长久以来,她见过常大哥很多面,稳重的,有担当的,幽默的,逗趣的,可从未如此可一般,冰冰冷冷,杀气腾腾的。
“她,她原就不是我姑姑,是,是郡王,郡王殿下派遣下来照顾世子的。只是当日爷爷欲将其许配给村中汉子时,那人不愿,私下以为世子是被郡王放逐的,便趁着无人注意,跟着随行的侍卫私奔了。”
“那便极好。”常有财将身后包袱中藏着的短刀拿出,扔到地上。“就此一别,从此山高水长,各自珍重吧。若是你有心,日后能来探望一下山上难过的傻女人便是;若是就此杳无音讯求个安心,也随你的意。各奔前程去吧。”
说罢,常有财用腰间别着的柴刀将被空青握着的袍子狠狠斩断,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表面上话虽说得漂亮,但他也不是没有情感的人,怎么能就此将亲情断得一干二净呢?只不过是不想自己,不想空青,在日后漫长的岁月里,被温情和怨怼,被愧疚和责任拉扯得越来越疼,渐渐变成另一个人而已。
不理会身后拔高声音的恸哭,常有财脚下迈得飞快,直到听不到那悲恸的哭声,速度这才慢下来。当断不断,妇人之仁,所以他永远成不了人上人。
将手里木仓子弹上膛,用布条紧紧地绑在手上。自空间消失之后,这才是他的依仗,腰间的柴刀什么的,从来就是面子功夫,安抚家里的小妻子的。
抬头看了看灵溪村村口熟悉的石碑,常有财深吸两口气,慢慢朝着李郎中家走去。
杀一个人和杀十个人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差别的。杀一个人时,只觉得心慌害怕,可当你杀第二个人时,便开始麻木不仁了。
‘叩叩-’
听见院子里的说话声时,常有财才身后叩响李家的大门。果然没多一会儿,便听到里面传来小女孩特有的嗓音,“谁呀?”
常有财不知道,这么个世道,怎么还能有这么天真的孩子呢?村子里并没有其他人不是吗?怎么还能如此欢乐的过活呢?
“山里空青的大哥,来问些事情的。劳烦开下门。”
‘吱呀’一声,院门应声而开,可还未等常有财有所动作,只觉得两柄白光就朝自己袭来。飞速后退两步,这才堪堪躲了过去。只是棉袄的下摆,却被锋利的刀刃划开,里面蓄得厚实的新棉,就此飞了出来。
那两个往日里总是胆怯羞涩的小女孩,见一击未中,再次挥刀砍来,动作却慢了些,终被那黑洞洞的物体里射出的东西给伤到了。
往日里稍微大一些总是羞怯着答话的女孩儿运气不好,子弹正好射中额头,躺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而总是开朗玩闹的那个小的,运气更不好,被慌乱射出的子弹打到了胸口,如今正躺在地上哭得大声,含着‘娘亲我疼’。而她口中哀哀叫着的娘亲,却自始至终没有路面。
常有财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那个嚷嚷着疼的小姑娘身边,谁知那孩子竟挣扎着将手里的刀甩了过来,似乎想临死前也要拉个垫背的。只是到底耐不住疼痛,那刀软绵绵地掉在了常有财脚边,再无一丝威胁。
他本来,是想给她的痛快的。可谁知,她竟然这样不识好歹。
不再去管那毫无威胁的小女孩,常有财推开院门,缓缓朝屋子里走去。
东屋里空空如也,用力踹开西屋的木门,却看到那素月,正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
“呵,到底是一报还一报,我伤你的孩子,如今也还了你一个,就此两清了。”
常有财看了看床边柜子上的汤水,又看了看素月惨败的脸色,将门窗打开散尽屋里的气味之后,这才缓缓说道:“要债的来了,债清没清,都是债主说的算。你的孩子没了,是你作孽做多了,老天爷要收;而我得孩子虽然如今活得好好的,到底有我这个当爹来讨回公道不是吗。”
那素月脸色大变,厉声质问道:“你把我大丫二丫怎么了?”
常有财侧耳听了听,外头早没了叫着娘亲的声音,笃定地对素月说:“大约是先行为你探路去了吧。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孩子的爹早早在奈何桥上等着了,一家人聚在一起,也不会太过于孤单。”
那素月本来就惨白的脸上听到这句话时,再无一点血色,看着面前站着的常有财,彷佛在看着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一般,“姓常的,你如此心狠手辣,就不怕糟了报应吗?也不怕你那孩儿长不大,就此夭折了!天杀的东西,主上!主上你看错人了!”
常有财抬抬手,状似无意在在素月的腿上开了一木仓,听到对方在哀嚎中仍旧不忘咒骂自己,这才缓缓露出个笑来,“我的报应什么时候来我不清楚,但你的报应,大概已经来的。”
常有财觉得,那所谓的清平郡王,大概是重生的。大约上辈子原主坑了个极其厉害的大人物,将离在他那学了不老少,可最终发生了却发生了些不可控制的事儿。可这辈子,被原主坑了的是自己,那清平郡王还想着用原来的老思路控制这一切,怕最后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昏庸的人天高皇帝远,常有财不能将其怎么样,可眼前直接凶手就在身边,却不代表他就能就此咽下这口气。
“你那不知廉耻带你私奔的郎君,如今大概已被人和县里的兵士煮了,将肉都吃干净;你那双平日里毫不重视的小女儿,我也替你早日送上极乐了,至于你,到底是个忠心的,我平生最佩服这种人,不给你点甜头,又怎么能表达处我的敬仰呢?”
作者有话要说:
嗯,今天争取完结吧。内容提要简直是个废。
第119章 想继续活着得一百一十
常有财持木仓打在了素月的两个肩胛骨,而后上前一步,‘呼’地将盖在她身上的被子掀开。果不其然,这人在被窝里藏了一把刀子。
常有财不管那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的女人,上前两步,用手指捏住刀柄,小心地将它提了起来。“你们家里头倒是富庶,这短刀存了不少,也还锋利。只是不知道,割在肉上是什么感觉。”
那素月勉强提起精神,有气无力的说道:“对一个女人动手,算什么英雄好汉。”
常有财仔细看向床上那张丑陋的脸,笑了笑。“当初你对我那身怀六甲马上就快要临盆的妻子动手时,可曾想过你也有今天?哦,对了,你没想过。甚至对我们一家子毫无顾忌,毕竟你还有一双能挥刀进攻的好女儿。如今跟我讨论是不是英雄好汉了,有什么用呢?你还能回你郡王身边告我一状不成?瞧瞧我,我差点忘了,你充其量就是郡王身边的一条狗,还是一条曾经咬了主人的狗,哪有什么脸面呢?”
将门后头的椅子拎过来,常有财坐到床边,继续说道:“我猜,你们一家子也不是在外头过不下去了才回来,更不是听说灵溪村被人屠了才回来,大概,是听说了你那旧主子过得不错才赶回来吧?怎么,想拿我的孩子去你主子面前邀功?可惜了,到最后也改不了奴颜婢膝的狗模样。”
常有财突然想起当初跟保住几个人说村里找来这么一家子时候空青脸上复杂的模样;又想起第一次领三个孩子下山认亲时,回家路上保住怨念的小模样,心下只觉得如今躺在床上苟延残喘的女人十分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