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了?”
“嗯。”
司瑾现在精神仍是绷紧的,睁着一双大眼睛瞧她,顾阮无声叹气,都是要这样的,何必折腾这么一遭。
她伸手摁灭了床头灯,卧室归于昏暗和安静,顾阮意识渐渐朦胧,恍惚间听到司瑾说:“阮阮,你不能不理我。”
顾阮往他身边贴了贴:“以后不会了。”
“也不能生我的气。”
“好。”
“就算生气了也不能不理我。”
“好。”最后一声应得敷衍,她快要睡着了,只发出朦胧的气音。
司瑾抿了抿唇。
不太满意。
不过又不能把人叫醒,只好吻了吻她的眉心,依赖地往她身边靠,直到两个人亲密无间的贴在一起,才稍微有点满意地睡了。
第63章 日记
第二天天气很好,B市的空气质量一向一般,天空难有这样澄澈湛蓝的时候。
不过司瑾很早就被林训乘打了电话,让他去思顾,说是新产品上市遇到了点麻烦,让他去开会。
因为是要参加会议,司瑾难得穿了一身西装,身高腿长的少年穿着熨烫妥帖的西装,肩膀开阔,脊背挺直,西装裤包裹的两条腿长到逆天。
顾阮懒床,裹着被子看司瑾整理衣服,一只手揣在兜里,另一只手抬起扣领口的扣子,手指骨节分明,白皙雅致。
顾阮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啧,见色起意。
司瑾装作没看到,拉开抽屉,微微侧身:“阮阮,哪条比较搭?”
顾阮伸长脖子:“那条宝蓝条纹的吧,显得成熟稳重些。”
司瑾点点头,拿出那条领带,走到床前,把领带递给她:“阮阮,可以帮我一下吗?”
当然可以!
顾阮作为H市名媛圈子里的一员,自小受的就是各种教育,化妆,服装搭配,宝石鉴赏,甚至连酒类品鉴都有所涉猎。
虽然顾爸爸不打算让他唯一的宝贝女儿去联姻,但是最后顾阮大概率还是会嫁给一个同样是豪门圈子里的人,那么像这种为丈夫打领带,搭配衣服什么的,自然也是必修课。
顾阮起身,跪坐在床上,司瑾微微俯身以方便顾阮的高度,从顾阮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凸起的喉结和白色衬衫下精致的锁骨沟壑。
顾阮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清心咒,嫩粉色的手指微动,分分钟打了个漂亮的领结。
好的,她非常满意。
司瑾也笑,不过他不怎么在意领带打的如何,反而存了几分偷香窃玉的心思,在她的唇角上落了个吻,眼底有更真实的笑意缓缓晕开:“这是奖励。”
顾阮红了脸,缩进了被子里。
司瑾不在家,顾阮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好意思闷头睡大觉,干脆就起了床,去洗手间洗漱了一下,想了想,拿了件白色宽线毛衣和牛仔阔腿裤换上下楼去了。
司家两位主人都不在,佣人们各司其职,在打扫卫生,不过动作很轻,看上去素质还不错。
管家留在客厅,他本来得了吩咐,司瑾走前告诉他,别闹出太大动静,让顾阮好好休息。
结果看顾阮这么快就下了楼,上前来问她,有些忐忑:“是我们吵醒顾小姐了吗?顾小姐现在要用早餐吗?”
管家笑的有些官方,不过并不令人讨厌,顾阮说:“没有的事,你们忙吧,早餐随便准备一点就好了。”
看出自家少爷的女朋友性子挺好,管家的笑容真挚了些,应了声好就下去做早饭了。
顾阮闲来无事,就到处转转看看。
见二楼尽头的门大开着,有女佣在收拾一间杂物房样子的房间,顾阮走进去,却发现是一间卧房,不过东西大多搬空了,只剩下半面墙的书还在那。
顾阮从墙上那些书就可以看出这是司瑾以前住的房间。
阴暗,狭小。
她脸色不太好看。
女佣有些怕,小声叫了句“顾小姐”。
女佣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对这个漂亮的小姐有些畏惧,她听在别人家做活的姐妹说,像这样的娇小姐脾气最大了,喜欢拿她们这些佣人发脾气。
顾阮稍稍缓了脸色,应了声:“辛苦你了,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我看一下。”
小姑娘暗自松了口气,提着自己的抹布出去了。
顾阮抬起手,这里的书没有特别珍贵的,大多是司瑾用过的课本和作业,不过摆放的很整齐。
她素白干净的手指抚过一本本书籍,像是在怀念她没有参与过的司瑾的过去,最终落在一本棕色外壳的本子上。
这本本子她上辈子在司瑾的书房的抽屉里见到过,不过她没看过,司瑾说是他小时候写过的日记,文笔拙劣,流水账似的,不愿意给她看。
她也就没有勉强,最后好像也随着司瑾和她的遗物一起被焚烧了。
如今再次看到,顾阮把笔记本捏在手里,犹豫了许久,总觉得她应该看一下。
打开的时候,顾阮想,等司瑾回来她在跟他道歉吧,希望他不要太生气才好。
她翻开第一页,扉页用稚嫩的字写了名字,笔画不太连贯,是刚学会写字的人的笔迹,本子的右下角还有个钢印——博英小学,奖。
再往后是
第一篇日记了:“1998年9月11号,天气晴。今天我参加了算数比赛得了第一名,老师奖励给我一个本子,我觉得很开心,我决定用它来写日记了。但是妈妈好像并不开心,因为我跟妈妈说的时候,妈妈都没有笑,还说让我滚。这大概是不开心的意思吧,有点难过/哭脸。”
“1998年9月17号,天气多云。今天家里那个胖胖的坏女人把我的饭都吃光了,肚子好饿啊,我说她不能这样,不然我会告诉爸爸,她就把我关在了柜子里,柜子里很黑,我很害怕,但是她在外面笑的很开心,说只有我不把这些告诉爸爸妈妈才会放我出来,我很害怕,就说我不会告诉爸爸妈妈。但其实我偷偷去找爸爸了,但是他没有理我,说让我去找妈妈,可妈妈也不管我,这是为什么呢?别人家的小朋友好像都不是这样子的。”
“1998年11月4日,天气小雨。今天下雨了,但是我没有带伞,班里的小朋友也有人没有带伞,但是他们的爸爸妈妈来接他们了,我以为我的爸爸妈妈也会来的,但是我等啊等,门卫大爷说学校要关门了,我就淋着雨回家了。回来的时候妈妈在打电话,她好像没有看到我衣服湿了,还好,不然她会打我的……”
“……今天班上开了家长会,老师表扬了考的好的小朋友,那些小朋友的家长都很开心,也表扬我了,因为我考了两个一百分,但是爸爸妈妈没有来,他们都不知道……”
“……今天我生病了,我觉得头很痛,妈妈说我是麻烦精,但是妈妈给我找了药,吃完我觉得更难受了,可是我很开心……”
“……”因为年纪小,有好多字不会写,许多复杂的字都是用拼音代替的,语句也颠三倒四,有许多话都重复了。
铅笔写的字也因为时间的搁置而模糊不清,不过里面却鲜活地记载了她的司瑾,她的宝贝被忽略,被欺负的那些日子。
她好像可以看到,那个眉眼精致漂亮的小小孩童,一次又一次想要去亲近他的父母,却又一次又一次被推开,摔得遍体鳞伤。
因为不受重视,连家里的佣人都可以随便欺辱。
顾阮心里剧痛,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手背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厚厚的一本本子,几乎快写完了,从开头的懵懂无知,到中间明确知晓却仍旧抱有期待,再慢慢学着无所谓。
直到最后一页,大概那时司瑾已经长成少年,字迹漂亮,已然有了现在的风骨,上书:“司瑾之司,亡于2006年4月17日”。
她的司瑾,那么善良,那么柔软的一颗心,该被这些人伤的多么深才会决定连姓名里的姓都舍去。
顾阮靠着书柜发怔,慢慢觉得站立不住,缓缓地蹲下来,把本子合上抱在怀里,眼泪顺着下巴滴下来,在牛仔裤上洇湿了一小块。
先开始还有理智,她只是默默流泪,没哭出声,后来渐渐忍不住抽泣,心里压抑的很,心里又酸又疼,让她哭出声来。
管家大概是上来喊她吃饭,结果看她哭成这样也被吓到,问了两句,然后快步出去了。
顾阮猜到他是给司瑾打电话去了,想要叫住他,却不怎么能发出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