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婵也笑了起来,无论如何,身边有一个宁愿委屈自己也要配合她的男人,还是很幸福的。
喜欢的美食,大家一起吃才更有幸福感。
“贵客,好了。”老板把两份煎好的臭豆腐浇上卤汁,递给纪婵和司岂。
纪婵拿到手里,美滋滋地给司岂介绍道:“这个可是发酵的豆腐炸的,肯定很好吃。”
那老板对司岂说道:“这位爷说得对着呢,尝尝吧,保证你不会后悔。”
纪婵点点头,嘴巴一张,就把整个豆腐咬了进去,闭着眼睛享受的样子可爱极了。
司岂见她吃得香甜,不自觉地也送到嘴里一个……
纪婵笑着问道:“怎么样?”
司岂松开拧紧的眉毛,“确实很好吃,没想到闻着臭,吃起来却这么香。”
他又扎起来一个放进嘴里,臭豆腐的卤汁沾在他的唇角上,看着好笑,却多了几分人情味。
纪婵满意地笑了起来。
至于为什么满意,她不知道,暂时也不想知道。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卯时正,一行人准时离开障山县,沿着官道往东走两天,终于进入了随州境内。
随州在济州北,澄江下游,此次受灾最重。
地界内良田被淹,水患严重,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老百姓。
一行人无论走到哪里,后面都会跟上一大批人,追着赶着要吃的。
赵思月花痴是花痴,但心地柔软也是真的,几次停车给几个小孩子送吃的。
前面几次人少,纪婵倒也罢了,没说什么,等到快要靠近城池时,她制止了赵思月。
“赵姑娘,从现在开始,不许再给流民吃的。”
“为什么?”赵思月一脸不解,“我这还有很多呢。”
“因为……”
“纪姐姐,你是不是怕司公子喜欢我?”赵思月打断她的话,自行得出一个结论。
纪婵无奈,“赵姑娘,司大人二十多了,难道你要做小不成?”
赵思月道:“小丫问过了,她说司大人没有娶妻。怎么,你怕我跟你抢吗,想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让我死心?做梦!”小丫就是小丫鬟。
“啪!”车窗关上了。
纪婵扶额,作为一个正常人,跟一个恋爱脑的女孩子讲话真是太难了。
她耐着性子说道:“越靠近城池,流民越多,如果你的食物不够多,就会发生因为分配不均带来的抢夺杀人,乃至于踩踏事件,一旦如此,你不是在救他们,而是害他们。”
“危言耸听,我才不要你管!”赵思月愤愤道。
司岂道:“既然不需要我们管,那就自行离开吧,马上就到随州城,我们仁至义尽了。”
“司公子。”赵思月打开车窗,委屈巴巴地说道,“我错了,我听你们的还不行吗?”
赵思月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忘了。
走了不到三四里,两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凑到马车前,有气无力地说道:“姑娘行行好吧,给点儿吃的吧,呜呜……再没有吃的,小的就要饿死了。”
赵思月打开车窗,看见骨瘦如柴的两个小男孩,眼里迅速蒙上一层泪意。
她左右看了看,见纪婵和司岂都不在,就偷偷递了一张烧饼出去。
两个小男孩喜不自禁,立刻藏到了衣襟里,正要跑,就听有人喊道:“大善人行善了,我们也去讨要。”
官道两侧的流民哗啦一下涌动起来,像一股极大的浪潮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赵思月吓傻了,还是小丫反应快,锁上了车窗。
纪婵脑子一懵,回头一看,正好看到车窗关上,骂道:“我可去你的吧,这个傻女。”
司岂当机立断,一甩鞭子,“冲冲冲,城门就在前面了。”
鞭子“啪啪”甩着,马车和骏马一起飞奔起来。
“让开,让开,不让开就等着被咱们砍死!”老郑和刘铁生抽出腰刀,左劈右劈,不停地大喊着。
十几匹马奔跑起来,动静着实不小。
前头的老百姓见他们来势汹汹,着实不像要停车的样子,纷纷住了脚。
这就给司岂等人留下了一道缝隙。
一行人艰难地逃出生天了。
赵思月被颠得七荤八素,瘫在车厢里,捂着胸口哭道:“太可怕了,小丫,你说司公子会不会生我的气呀,呜呜……我真不是故意的,那两个孩子真的很可怜啊,呜呜……”
小丫皱了皱眉,还是说道:“姑娘不必太过担心了,回到家里就好了,老爷是知州,他们只是商户,再怎么也不会跟姑娘计较的。”
赵思月破涕为笑,“对呀,他们是商户,我才不要怕他们呢。”
一行人把流民甩在后面,速度也慢了下来。
司岂喝问:“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外面的车夫和长随面面相觑,谁都没说话。
纪婵冷笑道:“还能是什么,咱们的赵大善人又发善心了呗。”
司岂打马过来,快到赵思月的车前时,摇了摇头,又把马掉头了。
他瞧瞧近在咫尺的城门,忍住所有喷薄欲出的苛责的话,心道,算了吧,也是可怜人。
“嗖!”一支响箭破空而来。
“小心!”
纪婵距离司岂最近,急得目眦欲裂,催马上前,一鞭子就甩了上去。
她这么一动,恰好避开了射向她的羽箭,与此同时,挥出去的鞭稍打到了那支箭。
羽箭稍稍改变了方向,擦着司岂的脸颊飞了过去,留下一道血痕。
“跑起来!都跑起来!”司岂嘴里喊着,却一直等到纪婵与他并驾齐驱,才挥了挥鞭子。
两人并行,司岂利用身体优势替纪婵挡住了羽箭射来的方向。
羽箭一击不得手,马匹跑起来后就更不容易了,接连几只羽箭飞过,都没有射中司岂和纪婵。
一行人很快跑出了射程。
这一次,他们没有再慢下来,而是一口气跑到了城门处。
城门没关,但有大军驻扎,严阵以待。
“什么人!”坐在城门口的一个将官喝道。
负责赵思月的年轻长随叫赵果,他跳下马,与那将官长揖一礼,说道:“这位大人,我家姑娘姓赵,乃是知州大人的千金。”
“哦……”那将官怜悯地看了一眼赵思月的豪华马车,“行啦,赶紧进去吧,怪可怜见的。”
赵果不解,但也没说什么,带着大家伙儿进了城门。
司岂没吭声,这将官应该是巡抚余大人的人,不然不会这么痛快的放行。
城内很冷清,到处都有洪水洗刷的痕迹。
赵果对司岂说道:“几位,一路承蒙相助,就同在下一同去衙门如何?我家大人也是京城人士,他老人家见到家乡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司岂道:“带路吧。”
赵果没想到司岂这么痛快,甚至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有些怪异,但也没多想,笑道:“这太好了,几位这边请。”
第90章
赵家住在衙门后院,家人出入都走后门。
一行人下了车马。
后门敞开着,放眼过去,内里一片缟素。
赵果有些傻眼,看看司岂,又看看纪婵,又回头望望正在下车的赵思月,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司岂道:“引我们进去吧。”
“这……”赵果犹豫着,“不若等在下进去通禀一声,再来招待诸位如何?”
按理说应该如此。
司岂道:“也好。”
赵思月的双脚落了地,目光一扫,便呆站在了原地。
小丫扶着她,主仆二人如同石化一般。
湿热的空气简直让人窒息。
纪婵不忍地别开眼,心里像被什么撞了一下,闷闷地疼。
赵果抿了抿嘴唇,无奈地“咋”了一声,小声说道:“姑娘,咱们进去吧。”
“嗯。”赵思月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迈了一步,脚一软,人就往地上倒了下去。
“姑娘,姑娘。”小丫和另一个妈妈及时架住赵思月。
这时候,里面有个穿着丧服的中年妇人迎了出来,哭着说道:“姑娘可算回来了,太太和老爷都仙去了。”
都仙去了!
刚刚站直的赵思月头一歪,昏了过去。
纪婵已经想到这个局面了——若其母还能活着,赵思月不必在水灾之后,冒着障山那般巨大的风险往回赶。
赵宏远死因不明,需要验尸,赵太太去世,身下只余一儿一女,儿子才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