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总想弄死朕+番外(45)

依高显仁看,贵妃娘娘是正撞在了陛下的刀口上。

他思来想去,得找个人来劝劝,而最合适的人选便是素瓷郡主。

高显热特意避开太后身边的耳目,寻了个借口把郡主请出来,简单说明来龙去脉,素瓷片刻不敢耽搁,立即就来了。

素瓷低眉回想着白天的情形,看向沉默不语的萧逸,道:“我随贵妃去偏殿更衣,她拉着我让我跟她一起回宴上,若她当真早有预谋要在今晚逃跑,应当是早就打定了主意不会去宴席,那她的行为不是前后矛盾吗?”

她见萧逸满面颓丧,想来受打击颇重,心中内疚:“早知道我就不该离开她,若是……”她言语一顿,想起什么,猛地站起来:“冉冉。”

素瓷凝重道:“陛下应当严审那个丫头,她绝非简单的同谋,肯定知道的更详细,只要撬开她的嘴,就能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牵扯了谁。”

萧逸搁在案几上的手指颤了颤,面色冷冽如冰。

两人一时沉默下来,都没有说话,只听绣帷内传出窸窣声响,对视一眼,萧逸起身,同素瓷一起拂帐而入。

楚璇手臂被床边锁链拉扯着张开,试了各种姿势,都无法听清外面人在说什么,忽见绣帷被掀开,大片烛光流水般泼洒进来,萧逸那刺绣着燮龙纹的皂色软靴停在她跟前。

她仰了头,摇了摇胳膊,乌铜锁链撞在铁栏杆上,发出浑厚的声响。

萧逸看懂了她的意思,是想让他给她解开,平静且坚定地摇头:“不行。”

第32章

素瓷上前来拨弄了几下那锁链,若是没记错,是大内尚工局专门打造出来的,原本的材质应当是糙铁,材质坚硬且结构精巧,是专门用来锁宫里犯错的人。

送到萧逸这里的自然会比寻常的金贵些,是用乌铜打造,不像糙铁那般磨人。

素瓷缄默了片刻,把锁链放回去,向楚璇使了个眼神。

她从高显仁那里或多或少知道些,在她来前,楚璇和萧逸起了些争执,大约是闹得不愉快,不然皇帝陛下不会把这东西祭出来了。

可这个情形,解铃还须系铃人,旁人说再多也无济于事,只能楚璇自己来说。

楚璇明白素瓷的意思,心里斟酌了一番,向着萧逸道:“思弈,你把这东西收起来,我不会离开你,今晚的事我事先并不知情,你可以查。”

她强迫自己镇定心神,前后回想了一边,冷静道:“在兴庆殿的偏殿,我更衣的地方,妆台上有个墨釉茶瓯,里面的茶被掺了迷药,我喝下去后就晕倒了,醒来便在山下那角房里。”

萧逸冷凝的脸似有所动,垂眸看向她。

楚璇熟悉他的所有表情,当即感觉到希望,紧绷的内心稍有舒缓,思绪也越来越清明:“你可以审一审冉冉,还有今夜换值前曾经离岗的神策军,虽然没有成功把我送去,也提前被你知道,算不得精妙,但要拉扯起这样一个局所牵扯的人必然多,不可能无迹可寻的。思弈,你可以查,清者自清,我没有做过就是没做过。”

殿中寂静,烛火荧荧。

皇帝陛下的沉默犹如冷峻连绵的山峦,横亘在跟前,密不透风,只觉连周围气息仿佛都凝滞住了。

素瓷耐不住,道:“这便跟我说的对上了,原本贵妃是要邀我同她一起去宴上,都是那个丫头把太后搬出来,我们顾忌着,才没有一同去。从事发到如今,我没有和贵妃单独接触过,她也不可能未卜先知和我串供,陛下英明,应当有自己的判断。”

萧逸面容缓和下来,关切地看向她:“你怀着孕,早些回去休息吧。”

素瓷犹豫了犹豫,握了握楚璇的手,步步后退,敛衽鞠礼,转身出了殿。

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相顾无言。

沉默良久,楚璇先开了口:“我知道,你刚才说的是气话。”她唇角勾起轻浅的弧度:“我能感觉出来,你是爱我的。就像这些日子,你的感觉也没有错,我满心里都是你,你曾经说过色令智昏,我大概是犯了跟你过去同样的错,不然这些事我本该早察觉到的。”

萧逸眼中含了朦胧而闪烁的光,凝睇着楚璇,哑声问:“那萧雁迟呢?”

楚璇仰头看他,目光澄净如水,一派坦诚而无丝毫藏掖:“我不是为他,我是为了我的三舅舅。思弈,你也有过独在困境而因弱小无助的时候,当初有太后、有小姨保护你,那份患难之情你肯定也不会轻易忘了。我的三舅舅于我而言,就和你的母后和义妹是一样的,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在我最绝望孤冷的时候,是他保护了我……你知道吗?我曾经站在梁王府后院的那潭深渠前想要寻死,是三舅舅把我拉了回来,如果没有他,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那种潜藏在岁月深处,带着疼楚酸涩、难以与外人道的感情在这样微妙的时候,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方式融合在了一起,产生出共鸣。

萧逸弯身,坐在了楚璇的身边。

他用手抵住额头,深阖双目,声音若染了尘烟般沙哑:“璇儿,我方才是故意气你的,你不要往心里去,我不会那样做。”

楚璇侧身环抱住他,锁链因动作而‘哗啦啦’响,萧逸猛然惊醒,手探向袖子要去摸钥匙,顿了顿,又把手拿了出来。

他心不安。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斩断了深植于土的根系,飘在浮云虚空里,又受过近乎于剖心裂肺般的震荡,至今心有余悸,怎么也平缓不下来。

楚璇歪头看着他,将下颌抵在他的胳膊上,柔顺道:“好,先不解,等你查清楚了所有的事,你再来给我解。”

萧逸默了默,突然轻微一笑:“璇儿,你真厉害。”他握住了她的手,微微叹了口气:“明明我刚才恼怒的几乎想要杀人,可现在,竟然莫名地对你生出些愧疚的感觉。”

楚璇没说话,两人寂静里相对,过了一会儿,伴着窗外风声簌簌,萧逸道:“不管审问的结果如何,这个冉冉不能再留在你身边了。”

楚璇的手一滞,点头。

“还有萧雁迟,他必须离开长安,无诏不能回来。”

楚璇点头。

“还有……”萧逸顿了顿,道:“我要搜查你的寝殿,你随身带的行李,你用的东西。”他感觉到楚璇身体一僵,刻意放缓了声音道:“她跟过去的珍珠不一样,那是你的心腹,可钻的缝隙太多,为求安心,必须如此。”

楚璇嘴唇颤了颤,将头埋进他的臂弯里,闷声道:“好。”

萧逸紧拢她入怀,回顾这一夜的颠倒,倍觉伤感,目光幽然沉坠,最终落在楚璇的腹部,道:“若是我们能有一个孩子,是不是会好一些?”

楚璇亦觉心里沉重,一点都不想说话,但她觉出今夜的萧逸似乎格外脆弱,不管她是不是有心,真得伤到了他。

原来天子之怒真得如此厉若雷霆,一道劈下来,直让人消受不起。

她无奈地摇摇头,还是决定哄一哄他,板着脸道:“不,不好。”握着她的手陡然绷紧,她灿然笑开:“生一个怎么能够呢?至少要生三五个,热热闹闹的最好。我们两都是孤独中长大,往后余生应该不会再孤独了吧。”

萧逸长舒了口气,轻抵了下她的额头,含笑落在她唇上一吻,将她拦腰抱起放到床上,仔细地给她盖好被衾,吹灭了绣帷内的灯烛,放轻脚步退出来。

高显仁迎上来,见皇帝陛下温柔流转的玉面迅速冷滞,低瞥了他一眼,快步出来。

“你去找御医过来,朕要搜贵妃的寝殿,看看有没有……”他沉下气息,冷声道:“避子的东西。”

高显仁吃了一惊,瞠目:“这……”

萧逸负袖往外走,边走边道:“派人看好了贵妃,她头上有伤,隔三个时辰给她换一次药。”

交代完了这些,萧逸连夜审了冉冉,她倒没有隐瞒,痛痛快快全招了。事情与楚璇和素瓷所说的基本能对上,神策军里的那几枚钉子萧逸也全挖了出来,口供也清晰详实地呈到了他跟前。

萧逸看着薄宣纸上墨渍未干的‘楚晏’二字,目光凝了凝,随即散开,伸手把供状扯过来,揉搓成团,扔进了灯烛里。

火光一跃而上,迅速将纸团吞没。

他在前殿坐了一夜,独自度过了生辰这天剩余的几个时辰,心想果然是宿命难逃,生辰这天就不该有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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