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头快步出了医院,不意外的,撞上了林雾。在等他。
跟上李负代,林雾也没说话,在他身边叹了又叹,多深情似得。
沉默着走了一条街,李负代突然停下,低声说,“每天跟着我,不累吗。”
“为了下半辈子的幸福,眼前的累不算累。”林雾冷哼一声,“你才是,天天上赶着跑来看人,不累吗?人家把你当回事儿了吗?要我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别白费功夫折腾了。还显你悲情。”
按理说,李负代和谁都不是一个世界的。
见李负代不说话,林雾以为人被自己说动,他伸手去揽人的肩膀,又语重心长道,“你呀,还小,凡事听五哥的,我能骗你吗,我现在一门心思就图你好呢!”他的神色在话语中渐渐转变,看着李负代的侧脸越发深邃,“太肉麻的话我不想说,你该知道我什么心思吧……”李负代始终没反应,他默叹一声,特别郑重其事地开口,“我就想对你好。”
没成想,这话倒让李负代好奇了,“什么算对我好。”
“想着你念着你,让着你宠着你。”要说这个话题,林雾满肚子都是词儿,“你要什么我都都给你,命都是你的。”
李负代冒了点儿笑,不算好笑,“命都是我的。”
“对啊,你就是我的命。”林雾言辞凿凿,“所以你想啊,我自己的命,不得好好跟着守着吗,我就得一步不离地看着你,你去哪儿我都得跟着。”
“哦。”
李负代有问有答,林雾更觉这是个打动他的好机会,他慢慢贴近李负代,“……我真的太喜欢你,巴不得你哪儿都别去,把你锁起来,就我一人儿能看……你呀,心太野,外面多危险啊,呆在我身边儿,才最安全,知道吗。”他看李负代看得专注,并未注意贴上李负代时,那人身后渐升的烟尘。
有一就有二,李负代觉得这话说得太对,一旦破戒,他就总想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问题。他强压下周身的阴烟,抵开林雾蹭着自己额头的下巴,冲他乐,“我就是危险。”
林雾被他笑得发愣,“……那我也认了。”
李负代歪头问,“我想要什么你都给我?”
林雾不能再肯定。
“我想要温烈丘。”这话在他嘴边呼之欲出千百遍,真的说出来,却没由来的难过。
看他眼中流露出在自己面前从未显现的神色,林雾脑袋突然就崩了弦儿,他猛地掐上李负代的脖子,面目都狰狞了,“你他妈知点儿好歹不行吗?!”他一时失态,手上用力也没个数,可愣就是没见李负代变神色,哪怕他皱皱眉头,露点儿怯,稍微服服软,林雾都好收场。
但李负代非就乐出来激怒他。
“你这是在逼我……”林雾牙都要咬碎了,他甩开李负代,在自己脑袋上搓了又搓,瞧那样儿是把力气全施在了自己身上。他觉得自己没出息,栽在一个小孩子手上,同时,他又觉得痛苦,所爱就在眼前,千方百计,却赚不来他一个眼神。
“话都被你说了,不如再想想,你到底在干吗。”李负代转身就走,没走出几米,身后突然有人朝他们按喇叭。
车驶近,温妈妈匆忙从车上跑下,二话不说就把李负代往车上拉。她神情焦急,李负代立马心生不好的预感,任由她塞进车里,快速驶离。
林雾立在原地,长久未能回神儿。他本以为,在李负代脸上,永远看不见那种叫做慌乱的情绪。得以见到,格外心痛。
第165章 只有你。
李负代没走出多远,两三分钟后就被温妈妈带回了医院。他一直提着心,进病房前才知道,其实温烈丘没事儿。
“他开口第一句就是找你……”温妈妈虽然不明白温烈丘为什么这么惦记李负代,当下却什么都以他为主。她挽着李负代走得很快,“你也是,外面那么冷……怎么转头的功夫就跑出去了!”
听闻温烈丘找自己,李负代一颗心落地又提起,被挽着穿过走廊,进了病房,直接被温妈妈按在床前椅子上坐下,一点儿反应的间隙都没找到。
从他进门起温烈丘的目光就一直盯在他身上,那视线直接又迫切,李负代躲不开也忽略不了,只能在温妈妈面前回看他。他面上看着平静,虎牙磨在唇壁的小动作却暴露了情绪。
目光相触,只一眼,就变得不容易挪开,只一眼,一切都开始无声暗涌。
“那天……”他们默默对视了许久,温烈丘才艰难开口,嗓音干枯得不像话,“我说的……”他觉得鼻间的导管碍事儿,却又不得不依赖它。他的语速放得很慢,每个字都要补气,“那些话,说的那些话……你听见了吗。”
那天,温烈丘躺在血泊中,同现在一样,盯着李负代由远及近,而他想说的话,他自以为已经一一表述的话,其实全都淹没在了喉间,淹没在血液流淌过咽喉时的窒息中。
李负代不明所以,收回目光,平声安抚温烈丘,“你好好休息,有什么话……之后再说。”
一旁温妈妈觉出自己的存在让两人有所顾忌,嘱咐了温烈丘少说话慢慢聊,便出了病房。
温烈丘是不在意的,只顾紧盯着李负代看,“……听见了吗。”
李负代迟疑片刻,抿着嘴摇了摇头。
“我说……不是习牧……”温烈丘用气说着话,一着急又开始喘,“是我蠢……是我不好,我不该,丢下你。”
见他难受,李负代根本无暇分辨他话中的含义。温烈丘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讨论任何话题,让他很自然地抵触,“别说了。”
“我很后悔丢下你……我只是,没办法……不管那样的……”见李负代偏开脸,温烈丘神色也黯下,“对不起……”
就事论事,李负代知道那是应曦故意制造的误会,他伤心过,但误会解开,就不再存在。他不禁为温烈丘的内疚窝心,他怕不说清楚以温烈丘的个性会死坳到底,便开口认真解释,“是我我也会先照顾习牧,你没做错,我也从没生过你的气,你不需要和我道歉。”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温烈丘一直以为李负代在气自己,会离开也是因为对自己失望至极。他诧异也不解,极其缓慢的抬手,这些日子里急速消瘦下来的手臂越过床边,朝李负代的方向伸过去,“你明白吗……不是习牧,是你……很早之前就是你……”
李负代终于听了进去,随之猛地抬头。
“……我喜欢你。”温烈丘只怕再不说真的没机会了,他望着面前日思夜想的少年,目光在他脸上慢慢描绘,“只喜欢你……只有你。”
李负代漏了口气,看着温烈丘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温烈丘不自觉地放大了他的所有反应,见他迟迟不说话,最后得以结论,“你不喜欢我……”他知道自己不该委屈,他一直想要明确李负代的心意,自己却不敢先迈出那一步,他后悔自己对李负代不够好,可当意识到李负代可能真的并不喜欢他时,那种情绪还是控制不住。
“我……”李负代依旧组织不好语言。
温烈丘明显地慌乱,先开口打断了李负代,“你说你会回来的,那现在回来了吗……”
李负代觉得他的心口也开始憋闷,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温烈丘……”
“我一直想去,找你……但我怕见到你……我不想绑住你……又不想你自己一个人……”温烈丘始终没抓到李负代手,手失力地垂在床边,他顿了好一会儿,“我说这些……并不是……你一定要回到我身边,你是自由的……永远自由……”过长的语句引起他一阵颤咳,引发了全身的伤痛,他却倔着不停,“我只是怕你冷,只是很想你……”
“……别说了。”李负代无措着,目光在呼吸机上来回。
“……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可不可以给我一个答复,不要再,跑掉……不管答复怎样,我都接受。”温烈丘眼眶红着,他不想脆弱,可李负代什么都不说,他怕下一秒自己就会失态崩溃,“代代……”
这是温烈丘第二次这样叫他,李负代吸了口气,鼻间一阵发酸,“我们……”余光中有人进门,他硬憋回情绪,“别再说话了……等你好了,等你好了再说……”
温烈丘动一下都艰难,目光还是紧跟着李负代,“那你……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