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掰开他手掌,伤口露着血肉,一看就是新伤。
和他同车的伙伴后怕得很,躲他远远的,只有一位红衣女子嚎啕大哭,想来是他妻子。
这种场面在七年之间数不胜数,雷珊心里不是滋味,郭莉莉畏惧地缩在身旁。
黎昊晨想了想,“这样吧,老兄你先出去待两天,没事你再回来,也少不了你的地方,行不行?”
相当厚道的提议,秃顶男子没话可说,忿忿地朝汽车走,红衣女子狠狠瞪着同伴们,跟在他身后。两人同伴面面相觑,忽然追了过去:“郝一博,车是我的,把车留下~”
另有个女人右腿有伤,看着不像被丧尸抓咬的,却谁也不敢打包票,只好请她也走人。这女人很聪明,立刻哀求:“我一个人出去死定了,随便找个房间让我住两天,你们监督还不行吗?我真的没和丧尸接触过。”
说的有道理,也不能太不人道不是?于是两个人随她走进小楼,找个房间留下食水,把门窗锁好,钥匙带走。
乱哄哄一番总算消停,众人商量几句,决定以汽车为单位,每组留下一个人防守放哨,其他人休息。
“你们先去吧。”雷珊看看手机,依然站在原地:“我喝了很多咖啡,睡不着,中午你们来换我。”
黎昊晨也想留下,却被她用力推走:“搬东西去,一件也不许丢。还有,给我占间房,要阳光好的。”
提起房间,郭莉莉指着远方某间别墅,拉着杜莹朝大众车奔跑:“交给我好了~”
七年之前的我,也和她们一样活泼可爱,对未来充满憧憬,雷珊淡淡失落。
头顶阴云密布,风中带着水汽,快下雨了。雷珊看看手机,还有两个小时。
大个子王心树也是第一轮值班的,大大咧咧坐在她身旁,递来一听可乐,“雷珊,你那些朋友,能单挑外头红眼病么?”
“够呛。”雷珊有点头疼,却也不打算隐瞒:“你呢?你有几个人?”
王心树张开扇子般的手掌:“两辆车,八个人,加上我只有一半能打几下。我是想说,路上遇到也不容易,遍地红眼病,又是人生地不熟的,人少吃亏,组个队吧?”
这人还算实诚,处事果断,胆子也大,遇事身先士卒--雷珊在脑海中飞速判断,随即点点头:“成啊,以后我们互相照应,真有什么事,互相拉一把。”
“痛快。”王心树嘿嘿笑着,把手伸过来:“你是襄城人吧?我在这里念的书,毕业留下了,业余跑马拉松的。”
豆大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广场,激起阵阵尘埃,周遭黑沉沉如同黄昏。值班众人从车里取出雨具,任凭大雨倾盆,谁也不敢离开岗位。
话题围着眼前汽车打转。
“车再多,就停不下了。”雷珊伸臂在广场画个圈,手掌被雨滴打的凉丝丝。“得留下掉头的地方。”
王心树也赞成,“不行只能停在外头。我车油不多了,雨停了得想办法弄点。”
这可是大事:这年头,谁也不愿意凭血肉之躯和丧尸硬抗。
怎么还没到?雷珊心不在焉地嗯两声,隔几分钟看看手机,不时伸着脖子朝大门张望。
王心树好奇地问:“还有朋友要来?要不要接应?”
“先不用。”她头也不回,迷惑地低声说:“按说就是这时候啊?”
仿佛为了证明这句话似的,大门之外传来喇叭声,不止一辆车子朝这里行驶。守在门口的两人冒雨拉开大门:先开进一辆军用吉普,然后是两辆运送物资的大车,随后又是四辆军车,还跟着几辆私家车。
果然来了,热泪顺着面颊流下,雷珊用手背抹抹,迎上几步。
车门依次打开,几位中层领导被军官护送下车,和先到的人们说了几句,四处张望地形,很快回到车上,几辆车朝着广场中心小楼行驶。
尽管他们来得快,去的也快,雷珊依然见到第三辆从军车下来的中年军官:短头发,塌鼻梁,小眼睛,下巴有颗黑痣。
邓成岩,河北人,四十来岁,性格耿直,心地善良,尽心尽力教导雷珊和黎昊晨拳脚兵器,乃是两人师傅。
七年之前,两人拼死从小区逃上街头,也算运气好,遇到驻襄城部队护送几位领导和贵重物资出城,被他们从丧尸堆里解救下来,跟着逃离襄城。当时大雨倾盆,看不清道路,丧尸又多,车队不敢行进,查了查地图,就近拐到清宁别墅,第二天雨停才上路。
雷珊和黎昊晨就此跟着车队南下,再也没踏上故乡土地。
师傅,你还好么?雷珊摸摸腰后弯刀,你教我功夫,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我可没一天拉下,如今打打丧尸,也还过得去。黎日日嘛,现在还弱得很,她忍不住微笑。
中午换班的时候,雨不但没停,反而越下越大,仿佛洪湖、梁子湖、长湖湖水一盆盆从天际往尘世倾倒似的。
来接班的是陈姓男子,友好地催她“赶紧休息,下午开会呢”
黎昊晨却没什么开会的心情,拉着她和汉堡直奔东北方向一座别墅。这是栋漂亮实用的三层西式小楼,客厅宽敞明亮,落地窗奢华大气,壁炉足足占据半面墙,可惜四壁空空,没有家具。
顺着楼梯走到二层走廊尽头,黎昊晨推开第二道门。这是个足足一百平米的套间,浴室宽敞干燥,虽然没有家具,雷珊第一眼就很喜欢,汉堡也绕圈奔跑。
“不错嘛!”她清点堆在窗下的一排行李箱和登山包,“郭莉莉给我挑的?你住哪里?”
关严房门又拽两下,黎昊晨指指隔壁,顺手拎过一个行李箱当椅子。“王小册,你跟我说实话。”他郑重其事的盯着雷珊,眼睛眨也不眨:“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第 11 章
2019年7月31日
要不要告诉老黎,我是来自七年后的我?实话实说,我是穿越回来的?
一天半之前,见到安然无恙的黎昊晨,雷珊心里就转过这个念头。可话到嘴边开始迟疑:老黎信不信?会不会以为我哄他?我提前发觉丧尸爆发,其他证据可就没有了。
再说~她盯着满屋乱转的汉堡。庄生梦蝶,蝶梦庄生,漫漫七年如同一场夏日黄昏噩梦,陈楠楠老钱李志华是不是我梦里臆想出来的?此时此刻才是真实?
右手湿漉漉,沾满雨水,鞋底满是污泥,窗外雷动九霄,暴雨倾盆。
或者,眼前一切皆是七年后的我苟延残喘,回光返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彻底死去,这口气断了,如同熄灭一盏灯。
算了,先这样吧,走一步看一步。
“黎日日,我说实话,你可别害怕。”她压低声音,仿佛有人偷听似的。“几年前的事了,我谁也没说过。”
黎昊晨配合地点头,面色沉着。
雷珊想了想,“和豌豆有关。那时我刚和她混熟了,有时候住在她家,夜里总做噩梦。豌豆就给我找了个能通灵的高人。”
“你看着你爸妈了?”这回轮到黎昊晨压低声音,格外小心翼翼。
雷珊眼眶发热,轻轻点头。“反正,挺灵的。那人很厉害,要不是豌豆爸妈有路子,根本见不到。”
窦婉父母经商,长袖善舞,人脉颇广,黎昊晨是知道的,自然信了。“后来呢?”
“那天是豌豆妈妈带着我俩去的,肯定不能就这么走了,哄高人吃饭聊天什么的。本来挺高兴的,那高人突然定住了,就跟鬼上身似的,说什么红莲业火,烈日赤炎,活人入黄泉,死人睁眼之类。”
这四句话其实是灾难爆发之后流传开来,不少鞋教组织蛊惑信徒,弄得人心惶惶,大多数幸存者都听说过。此时冷不丁说出来,确实挺唬人。
黎昊晨绷紧嘴角,慢慢点头,追问:“接着说。”
接着编才对。雷珊硬着头皮继续:“然后高人醒过来,浑身湿透了,头发都白了好多。跟我们说,她在梦里见到尘世血光隐隐,咳,后来拿出地图对照,越是人口密集的地方越凶险。”
幸亏窦婉这位晋江作者长年累月异想天开,要不然雷珊可编不出来。“我们很害怕,就问她,什么时候的事,高人说不知道,只说天机不可泄露,那天的事情谁也不许说。后来豌豆妈妈想再找她,这人就没了,黎日日,可怕吧?”
出乎她的意料,黎昊晨满脸“很正常”:“傻了吧?王小册,告诉你,有道行的人都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告诉你,你说这个人绝对泄露天机了。我在北京待几年,也遇到过这种事。我有个同学崔茂航,跟我一个宿舍的,挺铁,他大伯是崔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