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是放(63)

沈临按住她的肩膀,身体微低附到她耳旁,说:“你见过我哪次说话不算数?”

鼻息温热,陶然不得不承认自己某一时刻乱了阵脚。

“有一次。”

沈临起身,漫不经心地说:“哦?哪次?”

陶然笑笑地,强颜欢笑地像台上卖力表演的小丑,“大一你出国那回,你说过最多一个月回国。你说话不算数。”

沈临被噎得没话,喉咙微涩。

陶然依旧笑得很勉强,“你说是不是?小叔?”

楼下传来哈哈大笑的声音,紧接着是啤酒瓶碰撞的玻璃声。

下边人间烟火夜生活,他们这里要苦涩地算着旧账。

沈临打开吹风机。

他只开了二档,不冷不热的温度,暖暖地吹着自己的头发,温度透着头皮传到大脑神经。

像极了这些年的离别。

时至至今,陶然依旧将沈临这场没有缘由的离开当作是一场离别。

一场短暂、假以时日还有机会相遇的离别。

不是他回来找自己,就是自己飘洋过海过去找他。

不然她不用这么拼了劲地去学英语。爷爷沈之仁那天说要送她去英国,沈临说不用去。爷爷突兀地说你问她想不想去。

这条路走了这么久,跟爷爷倔强地抵抗了这么长时间,她心里藏着一个最深的渴盼。未来的某一天,她一定要以最好的姿态走到他的面前问问他——

未来的路还很长,他承诺过会陪她好好走下去,为什么他反悔了?

吹好头发,沈临问:“之前不是让你想好了过来找我,怎么不来?干脆连电话也不接?”

她确实想找他。这么多年过来这个念头没有一次熄灭过,依旧烧得旺盛。只是努力了这么久,她早已经习惯一个人生活,一个人解决生活与学习上的问题。

一个人期盼另一个人的温暖,一定是需要的人的人生充满了孤独和冰冷,被需要的人在某一刻温暖了需要的人。所以当一个温暖的人出现时,她才会急需依靠取暖。

被需要的人此时对需要的人来说是无穷的珍贵。

如同一道光照进常年无人经过的隧道,一滴水滴进了废弃多年的枯井。

只是温暖始终会离去,人到头来还是只能靠自己自我满足,不会抛弃自己的,从来都是自己。这个认知要经历过一个个孤独无助的处境,千锤百炼,某天才会顿悟过来。也许她依旧在寻找这抹温暖,念头却变得不再是那么强烈。

可有可无,或者举重若轻。

这对于需要的人来说,是一件可怜可悲却又可喜的事。

“我如果说,当时雨太大,我错过了你的这通电话,然后想着回寝室再拨给你,或者说也可以不拨。”

头发经过电吹风的洗礼,变得柔顺许多。陶然随意扎好,继续往下说:“我这样说,你相信吗?”

“我说我信你,但是陶然,显然这个回复不能说服我自己。”

陶然轻轻地笑了笑,说:“是这样,就像你跟我解释,你跟林瑜的事时,你的答案也不能说服我。”

沈临看她。

陶然点点头,“你是不是以为我还是几年前的小孩?你说什么就什么,你让我往东我就不能往西?我也是个大人了,虽然我的行为举止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成年人。但是那种令人笑掉大牙的解释同样也不能使我信服。”

“如果我说是真的呢?”沈临定定地盯着她的眼睛问。

陶然转头,仰着脖子回他一记微笑,“我刚才的话也是真的,你相信吗?”

沈临沉默。

过了些会,陶然说:“我一直好奇,你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是插手我的人生吗?”

沈临望着她的背影,目光平平,声音没什么起伏,说:“你收拾一下跟我来书房,我们谈谈以前的事。”

——

标题和内容提要参考歌曲:《人非草木》。

第40章 无数白昼:无人像你(1)

沈临落在后头,进了书房之后他随手将门合上。

轻微的一声咔嚓,陶然条件反射朝身后看去。

木门无声紧闭,时光倒转,她不由得回想起大一时期的某一天。

那天是所有事情的一个节点,不见光影的大刀轻轻挥落,生生地在两人之间划了一条楚河汉界。

那天之后,沈临是沈临,陶然也只是陶然,两人不会再有任何关联。

赶在沈临出声前,陶然先他一步开口,“那天在书房的事你从头到尾都醒着。”

第一句话就是一道时光机,沈临瞳孔微缩,再次承认:“是。”

那天是跨年夜。

原本是旧年与新年的过渡日。去年这个时候,陶然是和沈临一起度过的。今年一早她就一直在期待。

或者说,接下来的每一年她都很期待。

凡事都有变故。

一个多月前父母刚发生意外离世,陶然不能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时间是一日一日地过,然而在她看来,除了月份的增加,其他都没什么变化。

沈临当天本来要飞俄罗斯谈一个项目,在候机室里,沈临心不在焉地盯着黑屏幕的手机看。

没有预期的来电,甚至连一条信息都没有。

他五指轻敲椅子的栏杆,坐姿时不时在变化,唯独面容照常镇定。一旁的助理接完电话回来,见他这样,知道自家上司是不耐烦,有烦心事。

最近公司没什么事,除了明天的一个大单。他正想说点什么,自家老板突然站起来,“取消行程,挪到周一谈。”

说完行李被丢在原地,健步如飞地往外走。此时头顶广播在播报他们这个航班的登机通知。

助理叹叹气,一边拉着行李走到安静的角落,一边望着逐渐模糊的背影给那边的人打电话。

沈临回到沈宅的时候,陶然独自一人坐在餐桌前食不知味,碗里的饭早已凉了。

听到开门声,陶然抬起头,以为是去而复返的爷爷,手里的筷子也紧了紧。

看清来人,她眼前一亮。

“你怎么回来了?”

沈临一边换鞋子,一边朝她看来,说:“你爷爷呢?”

陶然语气略低落,“找朋友去了。”

说话间,沈临已经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碗里的饭和桌上的菜肴。

两者都没怎么动。

他轻微叹气,同时也松了口气。

他解开袖口,袖子挽到手肘处,又松开领带,问:“想吃什么,我给你煮。”

陶然黯淡的眼神再次燃起明亮的光芒:“真的吗?”

转念又道:“你吃了吗?”

本来想说吃过了,话到了嘴边沈临却改变主意,“还没有。”

听他这么说,陶然变得大胆了些:“可以吃水饺吗?冰箱里还有饺子皮。”

说完她指了指左手边不远处的冰箱。

“可以。”

一道高大的身形一闪,就在陶然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沈临已经打开冰箱拿出水饺皮,朝她点点头,“过来打下手。”

陶然失了神,心里说不清什么感受。

“陶然。”没一会儿厨房传来沈临的呼唤。

“我马上来。”

那天晚上两人包了白菜馅的饺子,一半油煎一半水煮,两人都吃得很满足,尤其陶然。

洗碗的时候,沈临洗第一遍,他洗完一个,陶然接过一个冲洗第二遍。

“什么时候期末考?”

陶然将盘子擦干净,倒扣在架子上,说:“一月下旬。”

“复习得怎么样?”

陶然抿抿唇,答得轻松:“还可以。”

“今天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沈临突然问。

“啊?”陶然一个手滑,盘子落地应声而碎。

她第一反应就是弯腰去拾捡。

“别用手。”沈临提醒她,只是他还是晚了一步,他抓起陶然的手时,她食指已经划伤了个口子。

“去客厅坐着,我去拿医药箱。”

“没什么事,”陶然说,“纸擦擦就可以了。”

只是她的话被挡在楼梯口,沈临快步上楼,身影很快消失,只有隐约匆忙的脚步声。

“用手捡?”沈临声音里含着不认可。

“嗯。”陶然低低应着。

“嗯?”

“没有下次了。”陶然低头不敢看他,食指传来阵阵凉意。

“还想有下次?”沈临说,“还有怎么又低头?”

陶然只好抬头与他对视。

一脸皱皱的,就快要皱成小苦瓜了。沈临见样,声音不由得软了许多,说:“不论做什么事,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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