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笼(133)

王凤鸾咽了咽喉,两眼不再是黑洞洞的麻木,反道折出几分异样光彩:“他日处决我之后,望你能将我尸身与昌邑合葬。”

宋毅骤然看向她。

王凤鸾不为所动的坚持说完:“墓碑上务必写上我的本名,王鸾。凤字本就是他们强加,我要以最初的名字,跟昌邑共刻墓碑!”

苏倾从梦中惊起,满身皆是冷汗。

残余的梦境在脑中回荡,她脸上迅速泛起痛苦、无助、惧怕等众多情绪,最终皆化作颤栗,让她抖着身子一阵寒过一阵。

这已记不起是第几次做这般的梦了。

梦里尽是前世,有她往日生活中的一些碎片,也有些她当日处在河水中的一些虚幻场景,可更多是则是一段段残破的噩梦。

在这些噩梦里,要么是她父母老无所依孤苦而终,要么是魏子豪终身未娶抑郁而终,最令她无法释怀的是,她竟梦见她死后魂魄回归了现代,可没等她欣喜若狂多久,却惊恐的发现父母似感知了她的死亡,再无生念,竟生生拔了氧气管!

她的魂魄飘荡着,奔溃的大哭大喊大叫,拼命的想要将氧气面罩抓起来重新给他们带上去,可手掌碰到面罩,却从中穿了过去……

她就这般眼睁睁的看着那仪器慢慢变成了一条直线。

场景陡然一换,她又看见了魏子豪。

三十九层的高楼上,魏子豪在楼顶上迎风站着,嘴唇在动,却不知在说什么。

她下意识的飘近了些,总算听清了他的话。

“总有一个平衡点的,为什么你就找不到呢……”

她浑身一震,还想再靠近听清些什么,却是眼前一晃,魏子豪已纵身而下。

她便尖叫着从榻上惊醒。

惊醒之后便是觳觫不止,泪流不止。

宋毅今个来禅房的时候,竟没见着她在佛前念经的身影,心下当即咯噔一声,冷汗都被唬了出来。

好在内室里的婆子听得动静忙出来查看,见着来人赶忙趋步上前,说是人在里头歇着,又说是做了几场噩梦等等,瞧着脸色不大好。

宋毅挥手令那两婆子出去,而后三两步疾走至内室,推门一看,只见那人面带倦色倚靠在床头,双眼沉沉闭着,小脸苍白又消瘦,犹如鲜花即将凋零一般失了颜色,怎么瞧着怎么觉得是那气息恹恹的模样。

这场景当即刺了他的眼。胸口处瞬间激涌了百般滋味,不知是惊,是怒,还是怜……唯独这不断翻绞的滋味令人发闷,难受。

沉步至床前,他俯身捏过她下巴转向自己,苏倾下意识睁了眼看他,只是目光涣散没有什么焦距。

宋毅窒了下。这般细看下来,他方看的明白,这会她眼睛大大的,下巴却尖尖的,整张脸较之前小了太多。不过短短一日未见,她又清减了许多,此刻瞧来竟瘦的这般惊人。

“苏倾你!”宋毅咬牙想放狠话,可见她这模样又生生咽了去,只抑怒道:“可是不按时用膳?还是想要以绝食来威胁爷?”

苏倾的目光总算有了焦距。

她的目光打他面上掠过,却又不似之前的冷漠,仿佛带了些莫名的情绪在其中,他惊异之下刚想仔细分辨,可她却又垂低了眸。

宋毅的脸色沉了沉。

指腹在她没几两肉的下巴处摩挲了下,而后他松开手,站直身到门外,就要吩咐那两个婆子去备些吃食过来。

“不必了。”苏倾出声:“我吃不下。”

话中的内容让他忽略了其中夹杂的些许疲惫。

她话音刚落,他闭眼猛吸口气后,转身大步至那床榻,屈膝抵上榻沿,双手捧过她的脸,俯身压了下来。

“吃不下?那什么是你能吃下的,你说给爷听听。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你但凡说上个名来,爷都能给你弄来。你说,说!”

苏倾低垂着睫羽半声不吭,宋毅觉得他的天灵盖都隐隐作痛。

宋毅用力捧过她的脸,近乎两额相抵的对她咬牙怒声:“你何必呢苏倾?非要与爷这般较着劲,做着对,你图个什么?把自个作践成这般模样,是你舒坦了还是……哪个舒坦了!”

见她依然默然无声,只垂眉敛目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宋毅大恨,胸膛燃烧的焰火只恨不得能喷出来将面前人融了才好,省的总是这副凉冰冰的冰坨子模样。

殊不知此话却正刺苏倾心口,令她再度想起这几日梦境,一旦想到若亲人爱人知她这般境地,该是何种锥心刺痛模样,不由眼眶一热,泪差点涌了上来。

不欲在他面前落泪,遂愈发垂了眸,可看在他眼里,却是另番模样。

“成,苏倾。”宋毅半撑起身,几下拽过锦囊里的乳白色瓷瓶,拔了塞子,盯着她切齿冷笑:“你吃不下别的,是不是就唯独吃得下这个?你若觉得此事畅快,爷也无甚所谓。”说着倒出一粒药便要掐她下巴喂她。

苏倾盯着那药,只觉得那些噩梦碎片又开始在脑中徘徊不去,面上就不由呈现了痛色。

宋毅喂药的动作就停住。

苏倾强自按捺眼里泪意,泪光只在眼中打转。

宋毅这回看的真切,这药便又如何还能喂得下去?

他直直盯着她看了会,然后猛地抓过瓷瓶连手里药一道狠掷了出去,之后沉着脸起身,背过身站在床榻前,紧咬着牙根闭眸喘着粗气。

房间内沉寂了好一会。

不知过了多久,宋毅面上勉强恢复了平静,却依旧只背对着,沉声道:“苏倾,爷的意思你应该再明白不过,爷要你,无论你愿还是不愿,皆要定了你。若你觉得你一死便能摆脱掉爷的话,那爷也不拦着你,只是将来你墓碑上所刻,必定是宋苏氏三字。若你觉得值当,那你便去做罢。”

说罢,就冷着脸欲拂袖而出。

就在手碰上房门的那刹,他觉得好似幻听般听到身后人在轻声唤他的名字。

声音很轻,很飘,如梦似幻。

宋毅不确定自己听的是不是真的,但并不妨碍他定在当处。

好长时间身后再无其他声音传来,可他却纹丝不动,当真是觉得生平所有的耐心全用在此时此地。

“宋毅。”

这一声依旧很轻,却再清晰不过落在他耳中,再重重的砸进他心底。

他握在门上的手松开,挪了步子,转了身,隔着段距离遥遥看向她。

床榻上的她半挺直了脊背,纤弱的手攥着衾被松开又攥紧,她也看向他,微红着眼,似拼尽全身气力般张了张口,最终却是那失了血色的唇瓣轻微蠕动了两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宋毅立在原地看她,没有不耐,没有催促,亦没有出声。

这般唇瓣无声蠕动了几回后,宋毅终于听到了自她口中传出的声音。

“我们,各退一步罢。”

声音艰涩、喑哑又似带着孤注一掷后的疲顿,道出这句后,她似被此话抽走了大部分力道,肩膀随之委顿下来。

此话一出,宋毅只觉得自个好似耳鸣了一瞬,好似刚才瞬间有万千烟花在他耳畔腾起过。

抬手狠抹了把脸,他猛地上前一步:“退?如何退?”他盯着她反问,却又不等她应答,快她一步说出条件:“你必须要留在爷身边。”

她略一沉默,缓声道:“好。”

宋毅精神陡然一震。却在下一刻,又听她一字一句清晰道:“但我不会与你有任何名分上的牵扯,无论妻也好,妾也罢。且生同寝,死不同穴。”

宋毅猛地握紧了拳头,随即上前两步,死死盯视着她,驳斥的话已经腾到了口舌上,却又生生被他强按下去。

“好。”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此字。

他万分忌惮她此刻,眸子里那全然无所顾忌的模样。

且她难得对他让步,他又如何舍得毁掉这局面。

其他的,日后再议罢。

“除开陪你的时间,我有自己的生活,你不得随意干预、阻拦。”

这个条件宋毅没立即答应,他琢磨了番还是不太确定,皱眉问:“比方说?”

“如穿衣吃饭我有自己的品味口味,你不得强制命令;再如我总不会一直待在你后院里,会出门或逛街或游玩或其他,这些是我自由,你不得干预。”

宋毅眉宇舒展:“好。但你不得做些危险之事,出门在外亦会派些人跟着,这个没得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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