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大眼睛盯着她,骆湮紧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幽幽地说,
“他是学校的王子,英俊、成绩好、家世好、为人幽默,笑起来的样子坏坏的,从高中到现在,围在他身边的女孩子不计其数……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高一上学期的期末表彰大会,他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那天他穿白色棉制衬衣,面对着台下黑压压的一群人,依然玩世不恭地笑……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喜欢上他了……
可那时我只是个丑小鸭,其貌不扬、学习也不出众,追他的女孩子一个比一个漂亮,我根本连看都不敢多看,只能默默关注着他……其实那时侯学校里一直流传着一个有关他的话题,说他有个奇怪的嗜好,和每个女孩子约会都不超过一个月,而且,从来不和她们拍照……可事实上没什么人相信,所有喜欢他的女孩子都认为是自己不够优秀,卓落才会选择分手,一厢情愿要留在他身边的人,飞蛾扑火般一个接着一个……也包括我……
也许女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想争取;面对一个你爱的、心却在不停漂泊的男孩儿,每个女孩儿都忍不住想留下来,以为自己会是那个特别的,可以愈合他的伤口,让他停下来……直到伤痕累累才清醒,由始至终,原来都只是自己在自作聪明……”
泪水顺着她清冷的脸颊,簌簌地一直流、一直流,晶莹剔透,里面暗藏着怎样一颗七窍玲珑的女儿心,我明白,但是卓落却未必明了……
我眼巴巴地看着她泪流满面,除了手忙脚乱地四处翻纸巾,却连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要说什么呢?关于卓落,有些事,我一直知道,然而,那又能怎么样呢,我依然无能为力。
骆湮眼眶湿湿的,勉力在笑,
“没事儿,这些话在心里憋好久了,今天说出来好受多了,谢谢你,晓安,谢谢你……”
我摇头,合着止不住的心疼。
骆湮放慢车速,不急不徐地说,
“他心里面装着一个人,装了好多好多年,但是,却不能说出口。不怕你不相信,在他身边这么久,他有任何的心思,我都能猜到,真的……我知道他不爱我,不管我为他付出多少,他始终都不爱我,可是我没办法啊,我就是爱他,我没那么伟大去说服自己离开他,成全他和那个女孩子……我就是这么自私,我就是想和他在一起,不管他爱不爱我,我都想和他在一起。
我知道他一直放不下那个女孩儿,可我也知道他们不能在一起,虽然卓落从没说过,但我猜得到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根本跨越不了的障碍,不然依卓落的个性,他是哪怕把什么都抛下,也要选择跟他爱的人在一起的……
可也正因为如此,卓落一直痛苦、一直不能幸福,但无论多难过多伤心,他都埋在心底,对谁也不能说……我没办法帮他,但我可以一直呆在他身边,虽然什么忙也帮不上,但至少可以陪他一起承受,让他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
我绝对不会退出的,我会一直陪着他,就算他不喜欢我……对于我来说,可以在他身旁,就已经是一种幸福了,是吧?”
骆湮紧盯着我,眼神犀利,我慌忙避开她的目光,一时心乱如麻,的
“别,别这么说,你这么好、这么理解他,他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你呢?给他点时间,他一定会想明白的,明白谁才是对他最好的人,是最应该珍惜的人……”
“你也是这么想的?”
“是……啊。”
“那你说我和他会在一起吗?”
“当然了。”
她回过头去,脸上掩饰不住心满意足的笑意,
“对了,我还没问你想吃什么呢?”
我笑,“我对这个不太在行,你决定吧。”
事实上我想说,我从小胃不好,十岁的时候开过一次刀,现在基本上吃不了油腻、辛辣的东西,前几天又因为吃饭不规律,导致胃病又犯了,这算是一个合适的理由吧,但是我依然无法说出口,因为,我还是个馋孩子,好久没有在外面吃东西了,现在光是闻闻味儿,我肚子里的蛔虫就已经开始摇旗呐喊了。我们最后决定去大排挡吃烧烤,骆湮有些过意不去,于是我告诉她那么多人一起吃东西才有氛围。
绕了一圈儿,最后又回到了仙林大学城。我央求骆湮,等菜上齐了才给卓落打电话;因为我的胃,卓落一直不许我吃路边摊,估计怕传染我,肠胃好得可以消化石头的他,干脆也跟着再也不招惹这些东西了。估计是太久没有光顾这样的地方,卓落转了好一会儿才到。
他在我对面重重地坐下,脸上乌云密布,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我假装没看见,一边不停地往嘴里塞东西,一边递给他一串儿炸年糕,唯独不抬眼看他,
“快吃,不然就焦了!”
卓落双手硬硬地接过来,恶狠狠地瞪着我,用尽全力克制着,我不用看都知道。骆湮见他不动筷子,善解人意地问他是不是不舒服,用不用吃感冒药。
当着骆湮的面,卓落不便发火,只好支支吾吾、含糊其辞,
“哦……好像是有点儿,不过,吃过药了……没事。”
我差点儿没笑喷出来,卓落的身体一直壮得像头小牛,从小到大连喷嚏都没打过几个,还吃药?这家伙谎撒得有点离谱吧?可我不敢笑,此刻卓落的脸黑得像包公,搞不好会突然发飙;虽然事实上他从未朝我发过火,但我依然没胆子冒险,这世上最叵测的就是人心了,指不定他今天就脑子进水,想一鸣惊人呢!我可不想撞枪口。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骆湮仔仔细细地把茄子拌好递到卓落筷子下面,不由得联想到一个有趣的现象:卓落的每任女友,无论时间长断,对他都是体贴入微,用“无微不至”来形容都不为过,连剔鱼刺、削果皮、拌茄子……诸如此类细枝末节的地方都考虑得周周全全。
有时候我忍不住在想,卓落这小子未免也太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吧?我若是他,估计早就温香软玉抱在怀,乐得合不笼嘴了吧。
卓落目不转睛地盯着茄子,眼珠滴溜溜转,兴奋得大放异彩。我心里“咯噔”一下,暗觉不妙,还没等反应过来,手里的羊肉串儿已经不翼而飞,卓落摆明了示威地把茄子用力地推到我跟前,狡猾地笑,
“咱俩换换吧。”
我无话可说,这一抢一推,还真是“迅雷不及掩耳”啊!行,我愿赌服输!
骆湮脸上慢慢浮现一块青、一块白,她默不作声地停下手里的动作;卓落回转头看着她,毫不在意地笑,
“你不知道,安安从小胃不好,消化不了这些东西,否则晚上回去又该折腾得整个宿舍都甭想睡了。估计是我看得太紧了,搞得她嘴又馋了。今天是她把你骗来的吧?我就知道,以后你别理她,她啊,经常玩这花样……”
骆湮眼神缥缥缈缈的,她缓缓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的
回来的时候,我坚持让他送骆湮回去。卓落迟疑地站立原地,目光复杂。我一把把他推向她,满不在乎地笑,的
“没事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拐个弯就到,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卓落有你这么逊的男朋友吗,不保护自家女朋友,你还想保护谁啊?哎呀,你们快走吧,走吧,走吧!”
骆湮歉然地回首看我,
“要不,我们先送你回去吧?”
我大力地摆摆手,竖起手指对他们盘算起来,
“安啦,安啦!你们送我的话还要拿车、开车、再转弯,多麻烦哪。行啦行啦,我OK啦,你们就放心走吧!卓落,一定要把女朋友安全送达目的地哦!”
卓落终于不再坚持,他安静地点点头,回过身去才叮嘱,
“安安,你要好好的。”
我乖巧地点头,目送着他们越走越远,直至完全消失在茫茫的夜色……胸腔里忽地涌入一股从未有过的怅然若失,那样的逼仄而强烈,压得我几乎透不过气来……
夜已经深了,皎月西沉,做生意的小贩陆陆续续开始收摊了。慢悠悠地往回走,冬季的寒意不紧不慢地围绕过来,沁入骨髓,我不由得抱起了双臂。
纳夕,天已经很晚了呢……
转过街角,穿出狭窄的巷子,就到学校了,巷子不算长,三五分钟足以走到尽头,但是有一点黑。